一路向北,林子軒在奉天轉車,前往蘇俄。
進入東北的地界,他發覺時常能看到日本人,此時日本已經開始在東北實施大規模的移民計劃了,這是日本入侵中國的開端。
和上海租界不同,前往上海的日本人大多是商人,以建廠經商為主。
在東北的日本人更多的是軍人和普通百姓,日本想把東北三省作為軍事基地,為此支持張座霖使東北三省獨立。
一旦發現張座霖不聽話,就在鐵路上放炸藥把張座霖炸死。
這就是作為棋子的悲哀。
林子軒想到以後東北的局勢,心情沉重,等到進入蒙古境內,才算好一些。
他覺得自己不能老是帶著歷史的眼光看待這個時代,那樣會陷入無休止的苦悶之中,還是要活在當下,積極的去做改變。
當火車駛進蒙古的時候,在北京女子師范大學的一個院子裡,幾名女學生正在談話。
她們相約明天要穿厚一點的衣服,可能會挨打,穿厚了可以頂槍棍,水龍頭澆。
這幾名女學生都是學生會的骨乾,其中就有許廣評。
第二日,許廣評沒有直接參與遊行,而是把手頭抄完的《小說舊聞鈔》送到魯訊的住處。
她放下手稿,準備前去和同學集合,魯訊攔住不讓她去請願,而是留下來抄寫稿子。
到了十點多的時候,有人來報訊。說鐵獅子胡同執政府命令軍警關起兩扇鐵門拿機關槍向群眾掃射。死傷多少還不知道。
許廣評跑回學校,發現她的同學被槍打死了。
這就是三月十八日,也是魯訊所說的“民國以來最黑暗的一天”。
這次政府對於學生的屠殺引起輿論的強烈譴責,魯訊更是寫了文章抨擊政府的暴行。
大多數人都在譴責段祺睿政府,也有人發出了不同的聲音,那些鼓動學生遊行示威的師長或者前輩們是不是也要負有責任。
這人叫做陳原,他在3月27日的《現代評論》上發表了一篇《閑話》。
在文章裡提出希望在法庭上通過法律手段來獲得公正。
“這次慘案的主謀是誰。下令的是誰,行凶的是誰,他們都負有殺人的罪,一個都不能輕輕放過。我們希望即日成立特別法庭,徹底調查案情,嚴正地執行各罪犯應得的懲罰。”
這本來沒有什麽,但他在文章的最後提到了誰該為學生的死負責的問題。
段祺睿政府自然有罪,那麽鼓動者呢?
他舉例說女師大有位叫做楊得群的女士,來自湖南。家境不好。
楊女士在師范學校畢業後,教了六七年書,節衣減食,省下了一千多塊錢,到北平求學。
三月十八日,她的學校出了一張布告。停課一日。叫學生都去請願。
楊女士還是不大願意去,半路又回轉,一個教職員勉強她去,她不得已去了。
政府的衛隊一放槍,楊女士跟了大眾就跑,忽見友人某女士受傷,不能行動,她回身去救護,也中彈而死。
一個好好來北平求學的女子就這樣死掉了,誰該負責呢?
於是。陳原認為這樣激烈的請願抗議活動就不應該讓女人和孩子參加,那些鼓動者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這樣的言論在全國一致聲討段祺睿政府的聲浪中顯得獨特而刺耳。
因此遭到了不少人猛烈的批評,這些人大多是那些鼓動者,認為陳原汙蔑學生的正義行徑,是幫段祺睿政府脫罪,是軍閥政府的幫凶。
魯訊同樣是一位鼓動者,他曾鼓動青年走掀翻桌子、廚房放把火的決絕道路。
但是出於私情,也不想見到熟人因此吃虧。
1925年4月,他在給許廣評的信中這樣寫到。
“我有時也能辣手評文,也嘗煽動青年冒險,但有相識的人,我就不能評他的文章,怕見他冒險,明知道這是自相矛盾的,也就是做不出什麽事情來的死症,然而終於無法改良,奈何不得——姑且由他去吧。”
由此引發了魯訊和陳原之間一系列的筆戰。
在這種全國輿論譴責段祺睿政府的大背景下,陳原自然在論戰中敗北,成為被人口誅筆伐的對象,還被扣上了反動的帽子。
後來只能離開北平,遠走武漢,到武漢大學任教授兼文學院院長。
這一時期,不少作家都寫文章參與討伐北洋政府的暴行。
周作仁在《新中國的女子》中對犧牲的學生給予極高評價,並稱“‘五四’是解放運動的開頭”,“‘三一八’乃是壓迫反動的開始”。
朱自青當日就在現場,他寫了《執政府大屠殺記》,詳細記下了三月十八日的情景。
他說:“這在北京是第一殺!”
北平的《京報》出版《首都大流血寫真》特刊,全面詳盡地報道慘案真相,印刷三十萬份,以“喚醒各黨各派,一致起而討賊”,引起了巨大的社會反響。
與此同時,林子軒離開北平時發表的文章被人翻了出來。
當時還沒有人相信政府會犯下如此暴行,現在看來卻不由得讓人心驚。
林子軒叮囑過平禁亞,無論發生什麽事情,萬象書局要站在學生這邊,所以萬象書局的報紙和雜志刊登的都是抗議北洋政府的文章。
正是三一八慘案,導致段祺睿政府倒台。
1926年4月9日,鹿中麟率國民軍以段祺睿暗通奉系為罪名包圍******。
段祺睿逃入東交民巷法國使館,執政府倒台。
4月17日奉軍佔領北平,奉軍進京後查封《京報》館和一批進步報刊。
《京報》創始人邵飄平於4月26日清晨被奉軍秘密處決。
張學梁派奉軍闖進北大、女師大、中俄大學等,大肆查禁書刊,搜捕反對人士。
所有人都沒有想到,他們剛剛打倒了段祺睿,還沒來得及歡呼,卻來了一個更狠的角色。
張座霖比段祺睿的手段更為殘暴,北平處在極為恐怖的氛圍之中,包括魯訊在內的不少社會名流都上了通緝的黑名單。
魯訊不得不輾轉山本醫院,德國醫院,法國醫院等處避難,到五月才返回寓所。
正因為如此,魯訊在不久之後便離開了他生活了十年時光的北平,南下謀生。
和魯訊有同樣選擇的人不在少數。
隨著這批文人的南下,中國新文學的陣地從北平逐漸轉移到了上海,從此揭開了中國新文學全新的一頁。(未 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