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蔡元賠一直沒有放棄索引派。
索隱派是紅學中的猜謎派、秘史派。
以索隱、秘史本位否定文學、歷史本位,透過字面,運用諧音、拆字、藏頭、謎語、讖緯等文字遊戲,用歷史上或傳聞中的人和事去附會《紅樓夢》。
從而考索出“所隱之事,所隱之人”,編造各種秘史。
魯訊的評語是:流言家看見宮闈秘史。
比如,蔡元賠在《石頭記索隱》中就認為賈寶玉,即傳國玉璽之義也,乃影射康熙時的廢太子胤礽。
在這個年代,這類宮闈秘史的說法具有較大的吸引力,把《紅樓夢》和清朝皇室聯系起來,最終得出了《紅樓夢》是一本政治小說的結論。
“作者持民族主義甚摯。書中本事,在吊明之亡,揭清之失,而尤於漢族名士仕清者,寓痛惜之意。”
此時,辛亥革命爆發時提出“反對滿清”的激情還未退去,人們大多懷有“民族主義”的情懷,因此《石頭記索隱》在當時得到了廣泛傳播。
一時間,蔡元賠成為索引派的集大成者。
1921年,胡拾發表了《紅樓夢考證》,矛頭直指他的上司蔡元賠。
他毫不客氣地指出蔡元賠的索隱是牽強附會的“大笨伯猜笨謎”方法,認為校長和他的“親友團”走錯了路。
由此開始了紅學史上的蔡胡之爭。
在這段時間裡,胡拾為了樹立考據派的地位,曾四處尋找錄有曹雪芹身世的《四松堂集》這部書,就在他心灰意冷近乎絕望之時,蔡元賠托朋友為他借到了此書。
從此,胡拾建立了《紅樓夢》的考據派。
此外,還有評論派和創作派。
魯訊就屬於評論派的代表人物,在他的《中國小說史略》中有對《紅樓夢》的雜論。
他認為紅學貫串了兩條紅線:一是方法上堅持文學欣賞,否定考證、索隱、探佚;二是內容上堅持“人情說”,否定“自傳說”、“秘史說”。
這是讓紅學回到《紅樓夢》本身,回到文學欣賞上來。
創作派是指在《紅樓夢》的基礎上再次創作,其實就相當於《紅樓夢》的同人小說。
當然,這裡不得不提到王國唯,他在1904年出版了《紅樓夢評論》一書,用西方的哲學思想來解析《紅樓夢》,從而探討小說的美學和倫理學的價值。
這是中國文學研究史上第一部真正意義上的中西文學比較研究論文。
他研究的角度較為特殊,算是自成一派。
林子軒把有關《紅樓夢》的研究大致梳理了一下,發現劉新武的《揭秘紅樓夢》不大適合在這個時代講,它其實屬於紅學中的探佚派。
劉新武畢竟只是個作家,而不是紅學研究家,他講的很多東西都是文學家的臆測和想象,沒有實質的證據。
紅學研究太過廣博了,各派都堅持自己的主張,很難說服其他人。
就算在後世,還有學者認為《紅樓夢》的作者不是曹雪芹,而是另一個姓曹的人,曹雪芹只是個虛幻的人物,而高鶚也沒有續寫《紅樓夢》,《紅樓夢》是完整的。
所以說,在文學研究上,各持己見是很常見的現象。
林子軒沒打算寫一本讓各方都信服的紅學專著,除非他能穿越到曹雪芹的時代,親眼看著曹雪芹寫書,然後記錄下證據來。
即便如此,也很難讓所有人都滿意。
他打算沿著考據派的道路走下去,以後世周汝倡出版的《紅樓夢新證》為基礎,加上一些其他人的研究成果,匯成自己的講課內容。
周汝倡算是紅學研究的大家了,是考據派的集大成者。
林子軒只要在大方向上不出錯,有了腦海裡的記憶,在大學裡講講《紅樓夢》還是沒問題的,反正就是應付一下差事。
因為比較忙,他準備每周到複旦大學講一節課,算是學生的選修課。
在他搜集資料備課的時候,《尋秦記》的連載結束了。
作為穿越小說的鼻祖,《尋秦記》剛開始倒是引起了不小的反響,但後來就淪為了消遣小說,這和它的內容有關系。
說到底,它就是一本爽文。
除了穿越這個噱頭外,並沒有太大的文學價值,無法得到文壇主流勢力的認可,就連鴛鴦蝴蝶派的小說也大有不如。
畢竟,在上海,鴛鴦蝴蝶派的小說是主流。
當《尋秦記》的新鮮感過去,就只能吸引一批固定的讀者了,這批讀者正是《通俗小說周報》的訂閱用戶。
《尋秦記》的結尾處,項少龍和秦始皇反目成仇,隻好遠走北方草原。
在這裡埋下了一個伏筆,那就是項少龍的孩子改名字叫做“項羽”。
雖然小說結束了,但讀者看到這個結局,認為應該會有續集,講述項羽推翻秦朝的故事,這種設定想想還是很吸引人的。
然而,《通俗小說周報》上刊登了作者黃毅的聲明。
作者因為生活上的原因,就此封筆,不再寫小說了。
這份聲明引起了讀者的議論,紛紛寫信給報社,要求一個說法。
能有什麽說法,就是林子軒不想再用這個筆名寫下去了,你說《大唐雙龍傳》,拜托,那有好幾百萬字,他要寫到什麽時候。
而且,《大唐雙龍傳》寫到最後明顯是把握不住了,不得不匆匆結尾。
林子軒想寫的是開創性的題材,《大唐雙龍傳》除了字數多,不具備開宗立派的特征。
他不打算寫這類小說了,所以就讓黃毅這個筆名徹底消失吧。
於是,黃毅這位只寫過一部小說就不見蹤影的作家成為一個謎團,讓讀者們惋惜不已。
平禁亞覺得很是可惜,這個筆名有固定的讀者群,完全可以找人代寫類似的小說賺錢,這樣放棄太過浪費資源了。
不過他了解林子軒的性格,知道這位大老板是不差錢的主,只能盡快出版《尋秦記》,賺取最後的利潤。
平禁亞並沒有說對,林子軒不是不差錢,而是需要很多錢。
無論是拍電影,建設攝影棚,還是收購戲院都是要花錢的,想要在和馮敬堯的合作中佔據主動,就要投入大筆的資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