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軒對成為青年人的領袖和導師的興趣不大,那樣的話太有壓力了,他可能會失眠。
何況他也沒有那麽大的本事,他目前取得的成績都是抄襲後世的成果,自己本身才疏學淺,學識是需要時間積累的。
如果太過出風頭,被人拆穿的話就英名盡喪了。
不過這一次到複旦大學上課,林子軒準備小小的出一次風頭。
民國時期的大學可以說是國學大師雲集,隨便一個名字在後世都被無數人追捧,他們上課的方式也是各有特色。
按照後世的說話,這就是個性。
王國唯上課從不遲到早退,上完課就走,風雨無阻。
有回,王國唯講《尚書》時,當堂告訴學生:“這個地方我不懂。”可當講到他研究有素的問題時,他則說:“我的研究成果是無可爭議的。”
這就是實事求是的態度。
梁時秋上課,黑板上從不寫一字,他說:我不願吃粉筆灰。
章泰炎的學問很大,門下弟子眾多。
有次他來上課,五六個弟子陪同,有馬優漁、錢軒同、劉半儂等,都是一時俊傑。
章泰炎的國語不好,由劉半儂任翻譯,錢軒同寫板書,馬優漁倒茶水,可謂盛況空前。
他開口就說:“你們來聽我上課是你們的幸運,當然也是我的幸運。”
胡拾講課更像是演講,魯訊則率直犀利。
他們的風格林子軒學不來,不過他要有自己的風格,才能鎮住這些複旦大學的才子們。
在這個時代,能夠考入複旦大學的都是一時俊彥,或者說是天才,想要鎮住這些天才,就必須比他們更天才。
林子軒環視一周,看到還有幾位複旦大學的教授坐在後面,想必是來聽他水平如何的。
如果在講課期間,這些教授或者學生離開了,就是他的失敗,說明他講的內容很差,如果學生都走完了,他以後也不要再到學校講課了。
這對他來說同樣是個考驗。
好在林子軒早有準備,從隨身帶著的提包裡拿出一本書。
這是商務印書館最新出版的《紅樓夢》。
他走下講台,把《紅樓夢》遞給一位學生,讓這位學生隨便翻開一頁,然後告訴他頁數。
看到林子軒的舉動,台下的學生和教授都莫名其妙,連系主任都不知道林子軒要做什麽。
那個學生也不怯場,翻開《紅樓夢》,說了一個二百三十四頁。
林子軒站在講台上,閉上眼睛,過了五秒之後,他張口開始背誦那一頁的內容,從頭到尾,沒有一個字錯漏。
當底下的學生弄明白林子軒在做什麽的時候,頓時轟動了。
也就是說,林子軒把整本《紅樓夢》都背誦了下來,這是多麽驚人的記憶力啊。
背誦完畢,林子軒讓那位學生再選一頁,那位學生選了五百一十二頁。
讓學生們更為吃驚的事情發生了,這次林子軒是在倒著背,從最後一個字一直往前,還是一個字不差。
倒背如流!
底下複旦大學的學生們無法淡定了,連那些教授都驚訝起來。
這可不是一個記憶力超群就能解釋的,這要對《紅樓夢》研究到什麽程度才能做到倒背如流的境界,就算是那些整年鑽研《紅樓夢》的學者也做不到啊。
林子軒才二十二歲吧,那他是什麽時候開始接觸《紅樓夢》的。
怪不得他敢在複旦大學講《紅樓夢》,人家都研究到這個地步了。
他們不知道林子軒腦海裡有個搜索系統,他閉著眼睛就是在看著書本讀而已,可在不知內情的人看來,這就是能耐和水平啊。
林子軒睜開眼,看著下面亂哄哄的景象,心中頗為自得。
這下唬住你們了吧!
其實,能夠背誦《紅樓夢》的人不在少數,沈燕冰,也就是文學家矛盾,也能背誦。
1926年的一天,章系琛、錢軍陶和鄭震鐸等人在談話之間,談到沈燕冰會背《紅樓夢》,鄭震鐸怎麽也不相信。
於是,幾人打賭,請沈燕冰喝酒。
酒至半酣,有人說這麽喝酒沒意思,不如做點什麽助興,沈燕冰喝的有點多,酒興正濃,就欣然答應下來,另一人就說聽說你會背《紅樓夢》,不如背一段給咱們聽聽。
當即由鄭震鐸點回目,並翻開早已準備好的《紅樓夢》進行對照。
沈燕冰遂按所點回目琅琅而誦,一口氣背了半個多小時,將近一個回目,無一錯漏。
眾人膛目結舌。
在這個年代,背書是學習中一項重要的工作,很多大學問家對一些經典著述都能背誦如流,碰到一個問題,立刻就能滔滔不絕的講出出處。
這不僅是記憶力的問題,還有對文章的深刻理解。
所謂熟讀唐詩三百首,不會作詩也會吟,這就是背書的重要性。
在後世,有了電腦,可以隨時在網上查看,也沒有人去背書了,對很多知識都是不求甚解,這或許就是中國很難再出國學大師的原因之一。
不過,正著背誦和倒背的難度不可同日而語,正著背誦可以通過對小說的理解來記憶,倒背考驗的就不僅僅是記憶力和理解力了。
這時候的學生較為大膽,有學生不相信,拿過《紅樓夢》隨便翻開一頁,請林子軒繼續倒著背誦。
林子軒來者不拒,不怕挑戰。
最後,文學系主任不得不站出來阻止學生們,否則這課就沒法上了。
林子軒成功的給了複旦大學學生一個下馬威,讓這些天之驕子們明白誰才是天才。
“我這麽做不是要顯擺什麽,而是告訴你們,研究一門學問首先就要從背誦開始。”林子軒拿回《紅樓夢》,在講台上認真說道,“如果你連背誦都做不到,怎麽才能理解,不能理解,談什麽研究。”
這個觀點很容易理解,學生們被鎮住了,都沒有意見。
“好吧,下面開始講課,我要講的是《紅樓夢》,或者叫做紅學。”林子軒拿起粉筆,在黑板上寫下了三個詞。
分別是“1921年”、“舊紅學”和“新紅學”。
“紅學發展到現在可以分為兩個階段,在1921年之前的是舊紅學,1921年之後的是新紅學。”林子軒不容置疑的說道。
這是紅學史上第一次進行斷代,如果說胡拾的考據派開啟了新紅學的大門,那麽林子軒就是給新紅學的大門上加上了一塊匾額,確定了它的名分。
從此,紅學翻開了全新的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