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司臣走出病房的時候剛好看到歐陽凡。

  倆人一路走了出去，歐陽凡神色複雜的看了他一眼，“這一次，我希望你不要再傷害顧念。”

  腳步一頓，他眼裡閃過一抹戾氣，“你喜歡她？”

  歐陽凡坦蕩的直視著他的眼睛，“我只是處在一個朋友的地位看待這件事，你難道看不出許清婉回國是有預謀的麽？他的白血病早就存在，可是為什麽偏偏這個時候回來？”

  歎息一聲，他把手中的一疊資料遞了過來，“這是我剛查到的，再此之前，重重資料顯示的都是她癌症的事情，而且已經是晚期，現在，卻在這個時候爆出是白血病，而且剛好與顧念骨髓匹配，她回國的目的明顯就是為了顧念的骨髓來的。”

  慕司臣捏緊了手中的資料。

  他知道，他如何不知道這一切，只是……

  他真的沒有辦法看著她就這樣死去。

  “如果顧念給她移植了骨髓，會有什麽副作用？”

  一句話，他似乎用盡了自己全部的力量，傷害顧念，是他最不願意做的事情，可是，只有她才能救清婉，就算他再能隻手遮天，一周的時間，真的不能確定是否能找到骨髓。

  這個險，他冒不起！

  沒有想到他還是要這麽做，歐陽凡眼裡閃過一抹暗沉，“你這樣做，會失去顧念的。”

  這是最大的副作用。

  “告訴我，對她的身體會有什麽樣的副作用？”

  歎息一聲，歐陽凡道：“抽骨髓不會影響她的身體健康，也不會有任何的副作用，骨髓是再生能力很強的組織，造血幹細胞後在十天左右即可補足所捐的幹細胞，只是……”

  他認真的看向慕司臣，一字一句，“你為什麽一定要為了一個過去式去傷害顧念？”

  “她的爸爸曾經為了救我死了。”

  “什麽？”歐陽凡眼裡閃過一抹詫異，“當年救你的人是她的爸爸？”

  “嗯。”點了點頭，他腳步沉重的走了出去。

  這是她欠他的，只能回報在她女兒的身上，這也是，她為許清婉做的最後一件事。

  顧念回到公寓的時候就看見男人坐在家中的沙發上，身上籠罩著一層冰鬱的氣息，頹廢，落寞，糾結。

  她諷刺的笑了一聲，大步走了進來，“慕先生你是不是走錯地方了？”

  朦朧的燈光灑在他的身上，勾勒出他近乎蒼白的臉龐。

  他抬頭看著顧念，神情冷漠，不帶一絲表情，那那雙眸子深處，卻掩藏著深深的沉痛。

  “清婉得了白血病，只有你的骨髓和她的匹配。”

  顧念臉上的笑容凝固了起來，一顆心瞬間百草叢生，被人一片一片的凌遲開來，鮮血淋漓。

  她想，凌遲處死不過如此。

  “所以呢？”

  她故作輕松，明亮如同浩瀚星空的眼睛看向他。

  “顧念，捐獻骨髓不會對你身體造成傷害的，我問過歐陽凡了。”

  “慕司臣，你到底是以什麽樣的心態和身份跟我說出這種話的，你認為，我會答應麽？”

  她的拒絕在他的預料之內。

  “如果你不同意，我會用慕正宇的，他是你的兒子。”

  顧念的整個世界因為慕司臣一襲冰冷涼薄的話而陰暗下來，她“咚”的一聲跌坐在了冰涼的地板上！

  一雙眼睛不可思議的看向慕司臣，她狠狠的忍住眼睛裡的淚水，一字一句，“慕正宇，也是你的兒子。”

  “我不在乎。”淡漠冰冷的丟出一句，他強迫自己的眸光移開，不敢去看地上脆弱震驚的女人。

  她疼，他比她更疼！

  可是，他必須這麽做，在救好許清婉之前，他必須狠下心來對她冷漠。

  “呵呵！”顧念蒼涼為絕望的笑了一聲，心裡湧起的波濤駭浪，仿佛一潭再也望不到見盡頭和彼岸的水，滿溢心上。

  她身上所有的脈搏血液，仿佛都感到了徹骨的涼意，惶惶然在她體內奔走，經久不息。

  這就是她愛的男人啊！

  為了一個女人，連自己的兒子都能利用。

  站了起來，顧念一步一步的走到慕司臣跟前，狠厲的看著他，“慕司臣，我會捐獻骨髓，但是你記住，這絕對不是因為你，只是，因為慕正宇，從次以後，你我橋歸橋，路歸路，再見，是路人。”

  顧念一句話說的很重，很決絕，她熟悉的氣息，撲打在他的臉上，她的話，讓他從心底生出了一種恐慌的。

  歐陽凡的話一遍一遍的在腦海裡奔走不息。

  “你會失去她的。”

  “你會失去她的。”

  “你會失去她的。”

  “你會失去她的。”

  他猛地將顧念抱進懷裡，收進了手臂，仿佛要將她揉進骨髓。

  他有一肚子的話想要跟她說，可是卻不知道能說什麽？該說什麽？一切的一切，只能無聲的看著，痛著。

  顧念撐住他的胸膛，輕輕的退出他的懷抱。

  她指著門口處，“你走吧，我累了。”

  事實擺在眼前，殘酷的叫人心顫，而她，已經沒有任何力氣去生氣了，她所有的力氣都被這個男人不留余地的抽走了，剩下的，是了無邊際的窒息。

  她踉蹌的走近房間，見慕正宇正在睡覺。

  小小的人蜷縮在角落裡，那是一種沒有安全感的姿勢，小臉緊緊的皺著，偶爾囈語幾聲。

  “顧顧……你別怕，我會保護你的……”

  “顧顧……”

  顧念躺在床上，伸手把他抱進懷裡，現在，她唯一的溫暖便是這個小鬼頭了。

  ……

  顧念躺在手術室裡，鼻翼間飄蕩的是濃鬱的消毒水味道，讓她幾乎作嘔。

  歐陽凡歎息一聲，眼裡閃過一抹複雜，“顧念，可能會有點痛，你……能行麽？”

  “如果我說不行，他會住手麽？”

  歐陽凡閉了嘴，不再說話，這個是一個十分殘酷的問題。

  是啊，就算她不行，這骨髓也要抽的。

  “歐陽，來吧，沒事。”

  故作輕松的勾了一下嘴角，顧念閉起了眼睛，努力給自己催眠。

  不痛的，一點都不痛，一會就過去了。

  天知道，她最怕的便是疼了，就算在餐廳裡被許清婉掐了一下，她還是覺得很痛，痛的難以忍受。

  歐陽凡抿了抿唇，眼裡閃過動容，如果是他，他寧願對不起任何人，也絕對不會對不起她。

  可惜，他不是他，而她，也不會是他的女人。

  冰冷的儀器貼上她的肌膚，即使顧念已經在不停給自己催眠了，卻還是忍不住的瑟縮了一下。

  那是害怕！

  歐陽凡動作一頓，拿著儀器的手微微顫抖著，神情複雜。

  一旁的醫生見此，不解的皺了皺眉，“歐陽醫師，怎麽了麽？”

  “沒事。”他搖了搖頭，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在她耳邊輕聲安慰，“顧念，你別怕，一會就好了。”

  聞言，她睜開一隻眼睛，看著歐陽凡一副很害怕的樣子，不由得笑了一聲，“我本來不那麽怕的，可是你這樣一安慰我就更怕了。”

  他本來就是權威醫師，不知道處理了多少手術，能讓他這麽緊張的，那一定是痛到極點了吧。

  手術室裡幾個輔助的醫生都不解的多看了幾眼他。

  歐陽醫師，什麽時候居然變得婆婆媽媽的了？

  狠狠心，歐陽凡拿著手中的儀器刺了進去。

  “唔……”當冰冷的儀器穿透臀部上方的肌膚，攝取骨髓的時候，即便已經有了心理準備的顧念還是忍不住的嗚咽出聲，唇瓣被她咬得血肉模糊。

  疼，真的很疼！

  歐陽凡一愣，看著她瞬間蒼白的臉，一種陌生的感覺在身體裡經久不息，“顧念，要是疼就叫出來的。”

  他手下的動作盡量溫柔，幾乎到了小心翼翼不敢動的地步，唇瓣都微微顫抖起來。

  他這個舉動都看的其余的人一陣不解，面面相覷，這歐陽醫師今天似乎特別的不在狀態。

  “咳！歐陽要不我來吧？”

  “不用。”他想也不想便拒絕，他怕他們下手沒個輕重，讓她更疼。

  顧念咬住唇瓣，眼淚順著眼角滑落，最終隱沒在了發絲。

  身體疼，心裡更疼。

  她本來以為，六年前所經歷的是她這輩子最疼痛，最難以忘懷的，卻不知道，六年後還有更痛的等著她。

  慕司臣，他真的摧毀了她最他所有的愛和信任。

  自此以後，天涯海角，將不會在和他再有任何的瓜葛。

  顧念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正躺在冰冷的病床上，她微微扭動了一下頭，一下子就看到了趴在床邊的慕正宇。

  他眼眶通紅，見到她的時候瞬間便撲進了她的懷裡，“顧顧，歐陽叔叔說你生病了，你是不是很難過？”

  低笑一聲，顧念伸手戳了戳他的臉，“還真的是個小屁孩，居然哭鼻子。”

  慕正宇吸了吸鼻子，抹了一把眼淚，認真的看著顧念。

  “顧顧，你就只有我一個兒子了，你必須好好的知道麽？你老實告訴我，是不是慕司臣又欺負你了？”

  顧念臉上的笑容凝固了一下，接著搖了搖頭，“正宇，下周我就要回青城了，回你外公所在的城市，也就是我的家，你要跟我一起麽？”

  “顧顧走到哪裡我就跟到哪。”

  慕正宇說得十分果決，雖然他年紀小，但是他還是知道，一定是爸爸讓他的顧顧難過了，不然，顧顧眼睛也不會紅紅的。

  “嗯，那我們下周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