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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簪中錄:女宦官的宮闈秘事》113.第113章 雲泥之隔(1)
  都說晚霞行千裡。前一日的燦爛晚霞,讓第二日的天氣無比晴好,才剛剛日出,長安已經十分炎熱。

  黃梓瑕穿了中衣,外面再套上薄薄的絳紗服,覺得自己已經出了一身的汗。呆在王府中不動還好,一動,就是滿身的汗。

  然而公主府的案件還未結束,她還是得出去奔波。

  剛到王府門口,周子秦居然已經牽著那匹“小瑕”,站在門口等她了,手中捧著熱騰騰的四個蒸餅。

  他看見她便趕緊站起來,把包蒸餅的荷葉遞到她面前:“崇古,來,一人兩個。”

  “剛剛吃過了。”不過因為早上匆忙,隻吃了塊胭脂蒸糕,所以她還是拿了一個,和他一起在馬上邊走邊吃。

  “我就知道你昨天言不對心敷衍我,要是我今天不在大門口堵你,你肯定就一個人去調查了!”周子秦撅著嘴譴責她。

  黃梓瑕隨口安慰他:“怎麽會呢,其實我本來就想去找你。”

  “真的?”周子秦立即就相信了,“好兄弟,講義氣!你跟我說說,今天準備去哪兒?會不會有屍體讓我大顯身手?”

  “最好沒有。”黃梓瑕橫了他一眼,“我們要去張二哥家。”

  “啊!”周子秦差點從馬上摔下來,“為什麽去張二哥家?”

  “你昨天沒去大理寺嗎?張二哥家的那幅畫,不見了。”

  “那幅畫?你是說上面畫著三個死者的那幅畫?”周子秦頓時連蒸餅都快捏不住了,激動萬分,“難道那幅畫真的和發生的事件有關聯?有什麽關聯?到底為什麽畫上的情景和案件這麽相像?張二哥是不是會有麻煩?京城防衛司準備怎麽處置?張二哥要是出事了滴翠可怎麽辦?”

  “先吃你的餅。”黃梓瑕一句話終結了他所有的問話,並抬手拍了一下那拂沙,催促它加快腳步。

  由東至西穿越半個長安城,他們來到張行英家。

  時候尚早,坊間的女人們正在打水,一邊議論著:“哎,昨天那些應該是官府的人吧?怎麽一下子來了這麽多?”

  “聽說啊,是張家小二又犯事了。”

  “不會吧,那孩子看著挺老實的一個,怎麽最近老是出事,不是被夔王府趕出來,就是被京城防衛司逐出,現在連官府都來查他了,這可真是……以前還真看不出他是這樣的人哪!”

  周子秦不敢相信,跳下馬就問那人:“什麽?誰說張二哥被防衛司逐出了?怎麽可能?”

  那個中年女人一看見他下馬質問,立即就慌了:“難道不是嗎?官府的人都到他家徹查了,他今天也沒出門,難道不是被趕回來了嗎?”

  黃梓瑕皺眉道:“子秦,別和這些不相識的人計較。”

  周子秦隻好悻悻地拉著“小瑕”往張行英家裡走。黃梓瑕也下了馬,兩人來到張行英家門口,正要敲門,卻見裡面跑出來一個女子,差點和他們撞個滿懷。

  後面傳來張行英的叫聲:“阿荻!你去哪兒!”

  黃梓瑕立即抬手,抓住那個跑出來的女子的手臂,將她拉住。

  那女子面容蒼白慘淡,頭髮被一根木簪緊緊綰住,身上一件窄袖青衣,腳上一雙繡著木槿花的青鞋,正是滴翠。

  她被黃梓瑕拉住,又甩不開她的手,顫抖著叫了一聲“楊公公”,眼淚就撲簌簌落下來了。

  黃梓瑕趕緊問:“怎麽了?和張二哥鬧別扭了?”

  滴翠拚命搖頭,卻不說話。

  張行英已經跑了出來,無奈說道:“阿荻,你切莫胡鬧,這事……這事與你並無關系。”

  黃梓瑕向周子秦使了個“淡定”的眼色,便拉著滴翠走回去,輕聲問:“到底出了什麽事,你可否詳細對我們說一說?如果能幫上你的話,我們一定盡力。實在不行,好歹也多個人幫你們出主意,對不對?”

  滴翠卻隻掩面哭泣,並不說話。

  張行英無奈說道:“她……唉,也不知為了什麽,昨晚在院子裡站了一夜,我早上起來看見她,趕緊問她出了什麽事,她卻胡說八道,說什麽我本來前程似錦,全都是被她……被她害的,說自己不能再拖累我,竟……竟說要離開了!”

  黃梓瑕還沒來得及說什麽,只聽滴翠聲音顫抖,斷斷續續說道:“張二哥,我……我確是不祥之人,你和我在一起……是多個禍害!我爹早就說過,我生來就是災星,我一出生就害死了我娘,後來又……又落得那般田地,早已不該是存在這世上的人……”

  “不許胡說!”張行英趕緊打斷她的話,他看看周圍,幸好無人,便趕緊抓住她的手臂,將她拉回院內,掩上了大門。

  “我……我沒有胡說……”滴翠失聲痛哭,幾乎是嚎啕著衝黃梓瑕他們喊道,“你們知道我是誰嗎?我是呂滴翠!是長安城滿城的人都在嘲笑、都在議論的那個女人!全天下都知道我被孫癩子汙辱,知道我該死在荒郊野外!我不該在這裡活著,我不該拖累張二哥!”

  “阿荻!”張行英衝上去,狠狠抱住了她,捂住她的嘴,不讓她再說下去。

  然而雖然被張行英抱住,被強行止住了崩潰的嘶喊,滴翠的眼中,卻依然有大顆大顆的眼淚滾滾落下來,那裡面滿是絕望,和她整個人一樣,令人悵歎。

  黃梓瑕便站起身,走到滴翠身邊,低聲說:“阿荻姑娘,我知道我們過來調查此事,給你造成了不安,但其實我們二人並無惡意,還請你放寬心。張二哥是我們的摯友,他之前也幫過我許多,我深知他秉性端正,是個再正直不過的人。他卷入此案,也只是因為萬千頭緒之中有幾條扯到了他,我們只是過來循例問話,你不必擔心,我們問完就走。”

  滴翠依然直勾勾地盯著她,臉上的神情,顯示她根本沒聽進去黃梓瑕說的話。

  黃梓瑕隻好歎了口氣,說:“張二哥,你先放開阿荻姑娘,我們問幾句話就走。”

  張行英扶著滴翠坐到桌旁,小聲對她說:“你先等一下,一會兒就好。”

  黃梓瑕示意張行英在石桌邊坐下,問:“昨日大理寺的人怎麽說?京城防衛司那邊又怎麽說?”

  張行英一臉惶惑,搓著手說道:“昨日午後,我還在京城防衛司,忽然大理寺的人過來找我,說是想要借閱我家一幅據說是先皇禦筆的畫。我當時還十分奇怪,心想這畫我家一直妥善收藏,也不曾對別人提起過,怎麽大理寺的人會知道。但既然他們這樣說了,我便帶他們回家,讓他們在樓下等著,自己上樓去打開一直放那幅畫的櫃子……結果,我拿鑰匙打開櫃子一看,那幅畫居然不見了!”

  “不見了?”周子秦愕然驚呼出來。

  “是,在我家櫃子中穩妥地放了十來年的那幅畫,居然不翼而飛了!我急了,趕緊問了我爹,我爹也急了,我們加上阿荻,把樓上樓下翻了個遍,可就是沒找著。我無奈,只能告訴大理寺的人說,那幅畫失蹤了,大理寺的人不相信,說此畫非同小可,是上面有人指名要的,若我交不出來,誰也擔不起這個責任。我知道大理寺亦要對上頭交代,可那幅畫確實從我家消失了,我有什麽辦法?結果大理寺的人去對防衛司的人說,我涉案了,還是兩起人命案和駙馬受傷案,你說這事還能不鬧大麽?防衛司叫我先處理好此事,在那之前就不需去防衛司點卯了。”

  周子秦詫異地轉頭問黃梓瑕:“你猜……那個指名向大理寺要畫的混蛋是誰?會不會是……同昌公主?”

  黃梓瑕扶額,她當然知道“那個混蛋”就是李舒白了,估計他也就是對大理寺說一句話,結果大理寺就興師動眾,搞出這麽大一場風波。

  但見周子秦這樣說,她隻好說:“我想……不太可能吧,畢竟同昌公主怎麽會知道張二哥家裡有這樣一幅畫?”

  “再說了,就算有這樣一幅畫又有什麽關系?這畫是先皇畫的,又不是張二哥畫的,對不對?”周子秦理直氣壯地拍著桌子站起來,“不行!我得去找王蘊評理去!”

  黃梓瑕幾乎要拜倒在他跳躍的思維之下:“又關王蘊什麽事了?”

  “王蘊管著防衛司啊!大理寺找他下面的人麻煩,他怎麽能不替張二哥出頭?再說了,不就是丟了一幅畫嗎?丟的還是自己家的畫,又不是大理寺的,大理寺根據律法哪一條強迫張二哥找出來?防衛司又憑哪一條讓張二哥在家找到再去應卯?”

  黃梓瑕無奈地白他一眼:“官府查案,無論王公大臣或平頭百姓,全都要配合行事。張二哥這幅畫,或許與案件真有關聯,所以就算大理寺要求他立即尋找,也是說得過去。”

  周子秦頓時氣餒,趴在桌上一臉無力的神情:“其實我也知道……就是為張二哥抱不平嘛!好容易張二哥進了京城防衛司,咱還沒回端瑞堂向那個趾高氣揚的曬藥老頭兒炫耀呢,這怎麽又攤上這種破事?我說張二哥,你最近是不是需要去廟裡燒個香了,怎麽好像老是走霉運……”

  話音未落,黃梓瑕已經狠狠瞪了他一眼。周子秦一眼看到滴翠眼中原本打轉的眼淚又滾滾落下,趕緊抬手給了自己臉頰一下,不再說話了。

  黃梓瑕站起來:“先去看看你家藏畫的那個櫃子吧。”

  張行英忙說:“好。”

  幾個人站起,進入內堂,順著樓梯走上二樓。

  放畫的那個櫃子就在樓梯口,櫃子上掛著一個鏽跡斑斑的鎖,張行英打開旁邊的櫃子,裡面堆放著亂七八糟的東西,木盒子、蟈蟈籠、旱煙筒等各種都有。

  張行英從旱煙筒中倒出一把鑰匙,開了櫃子給他們看。

  裡面也放著不少東西,幾匹布帛,半緡多錢,下面還有一些散亂的藥材之類的。上面放著一個放置卷軸的長木盒,但那裡面已經空無一物了。

  張行英指著那個木盒,說:“大理寺的人過來時,我一打開櫃子,就是這樣了。”

  黃梓瑕看著這整整齊齊的東西,又問:“畫是什麽時候失竊的,其余還有丟了的東西嗎?”

  “不知道啊,我那天給你們看完之後就收起來了,然後就再也沒打開過這個櫃子。櫃子裡其他的東西也都沒丟,連盒子都原樣蓋好的,就是少了那幅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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