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

  說的雖然是方言，可江夜擎聽到這個字眼，就無師自通了。

  下意識看向了薄程程。

  薄程程像是沒有意識到他的眼神一樣，對奶奶道：“奶奶，我們工作都比較忙……”

  “奶奶，程程不願意。”江夜擎直言，往奶奶身邊更湊過去。

  一句話，薄程程直接瞪了過來。

  江夜擎像是沒有發現一樣，繼續道：“我們年紀都不小了，現在程程都二十八歲了，過完三月份生日就該二十九了，再拖延下去就該成高齡產婦了，但是她就是不願意啊……”

  說著，江夜擎用怨婦一樣的眼神看向了薄程程。

  江夜擎的語速很慢，奶奶很快就聽懂了。

  渾濁蒼老的眼睛看向了薄程程，道：“你一個女人，怎麽可以不生孩子呢，年紀越小生孩子越好，你現在都這麽大了，應該考慮考慮生孩子的事情了。”

  江夜擎附和，“奶奶說得對。”

  奶奶又說：“我總共也沒多少了日子了，程程，阿擎年紀也不小了，我知道你還想要工作，但是就算是不為了阿擎，也為了奶奶著想，快點吧。”

  薄程程臉上的淺笑也維持不住了，看著奶奶期盼的眼神，低低應了一聲。

  奶奶看出來薄程程好像是不願意，又苦口婆心勸了幾句，就轉移了話題。

  薄程程本來心情就不太好，經過剛剛那麽一出，心情就更加不好了。

  江夜擎打小就聰明，一手廚藝也是十分了得。

  家裡一共也沒幾個人，薄程程給江夜擎打下手，兩人做了飯，三口人坐在一起吃完年夜飯，奶奶就回去休息了。

  薄程程收拾了碗筷，看著江夜擎從奶奶的房間裡出來，冷著臉洗碗，淡聲道：“奶奶年紀大了，她想要抱重孫是人之常情，回頭我就跟奶奶說我懷孕了，再去外面借一個小孩回來給奶奶抱一抱。”

  江夜擎心情本身是十分不錯的，聽到這話，面上原本隱忍的喜色，倏地消失。

  一步一步朝著薄程程走過去，江夜擎站在她的身側看著她洗碗，看了好一會兒，才忽然笑了聲：“多大的臉啊，你憑什麽覺得我會幫你騙你奶奶？”

  薄程程將洗好的碗衝水，看也不看他，“陪孩子長大要花費很多心力，你顧不了兩個孩子。”

  “薄程程，”江夜擎臉色黑沉下去，“先生一個！再說了，你就算是生兩個，我也可以顧得上！”

  “是嗎。”薄程程嘲弄一笑，目光看著前方。

  水珠噴濺到了潔白的牆壁上，正緩緩地往下流淌。

  “你騙得了自己嗎，江夜擎，”薄程程低眼將碗瀝水，輕聲道：“你外面的孩子還等著你去養呢，收收心吧。”

  江夜擎聽到這話，粗濃的眉峰一跳，面上有過痛苦掙扎，拳頭握了握，又松開，接著又緊捏而起，接著，近乎低嗚一般道：“那不是我的孩子，程程，我從沒做過對不起你的事情。”

  薄程程擦碗的動作一頓，回頭看他。

  江夜擎從她身後將她環住，臉從她的頸側伸來親她的臉，聲音含糊低聲道：“有了你以後，我從沒碰過其他的女人，真的。”

  薄程程手微微抖了抖，側眸看他，嘴巴被他更嚴實堵住。

  江夜擎覺得自己的手都在冒汗。

  他不想聽她回答了。

  不想聽到她告訴他任何的不相信。

  薄程程呼吸短促，微微揚起臉，伸手去推他。

  江夜擎微微松開她，低聲道：“信我，要不了多久，我會證明給你看。”

  江夜擎有著一雙很好看的桃花眼，此時此刻飽含深情，正將她凝視。

  薄程程心尖兒顫動，很快垂眸，轉身將已經擦乾淨的碗放了下來。

  江夜擎抱住她的腰，在她身上磨蹭，“給我生個孩子，程程，為了我，也為了奶奶。”

  -

  小產也是需要坐月子的。

  生完孩子坐月子是要坐一個月，有一些講究的人家需要坐上整整三個月。

  而小產，則是坐小月，不多不少，也要一個禮拜到半個月之前。

  這半個月，林可柔在家裡躺著，每逢有人拜訪看望，看到林可柔那般可憐兮兮的蒼白模樣，都會安慰上幾句。

  而林可柔，就會聲淚俱下的表示痛失愛子的痛苦心情。

  林可柔的事情，很快在圈內傳了個遍。

  也不知道是誰傳出去的，說林可柔流產是因為黎北念嫉妒林可柔最終嫁給了穆東霖，想要林可柔跟穆東霖離心，才會故意設計這麽一個圈套下來，讓林可柔往裡面跳。

  黎北念聽到這些，就笑得不行了。

  之前穆雲提供的監控錄像，她特地留了個心眼讓穆西臣給留下一個備份，沒成想立馬就能派上了用場。

  將這樣的視頻證據提供上去，原本在圈子裡流傳的謠言不攻自破。

  原本紛紛對黎北念的指責，不少都自動轉化成了對林可柔的猜測。

  很快，謠言就愈演愈烈，到最後，直接成了林可柔為了嫁禍給黎北念不折手段，甚至於就連自己的孩子都能夠拿來當賭注了。

  可惜，偷雞不成蝕把米，林可柔這在家裡養了大半個月，卻也不怎麽受穆家人的重視。

  穆家人的注意力，全部都被分到了穆徹身上去了。

  而穆東霖，在穆徹確診出癌症的時候，就已經開始忙得馬不停蹄，需要各種適應公司的高強度運轉，維持並且發展公司現狀。

  不工作的時候，也要在穆徹身邊陪床伺疾，是以，落在林可柔身上的關注力度，就自然減少了。

  在丈夫不在身邊陪同，以及周圍各種流言的加持之下，林可柔患上了抑鬱症。

  這樣的消息落入黎北念耳中的時候，黎北念正在乾洲老宅跟老爺子核對賓客名單。

  黎琨黎穎一左一右在黎北念身邊坐著，兩人都早已經在娛樂圈出道，聽說黎北念在老宅，也都樂顛顛的趕了過來。

  以前的恩怨是非暫且不提，光是黎北念在圈內的成就，就是她們難以企及的。

  兩人有心巴結討好，這樣的話，自然也是從黎琨黎穎的嘴巴裡說出來的。

  黎北念有些詫異，但是心中也並不同情。

  天道好輪回。

  她上輩子被陷害的時候，可比林可柔要慘多了。

  比起她，林可柔還能說話，還有家庭，至少吳美亞對她還不會冷眼相待，不會被整個穆家的人看不起，丈夫也對她並不全然無情。

  從哪個角度來看，林可柔都要幸運得多。

  黎北念心中唏噓，也不打算再追究了。

  過去的事情都過去了，上輩子的事情到底還是沒有重新降臨在了她的頭上。

  現在的她，有家人有丈夫還有了親生父親，擁有著上輩子她所沒有的一切，這就足夠了。

  老爺子看出來黎北念心裡裝這事兒，也不拆穿，笑眯眯地列了一大堆賓客名字，隨後，道：“不管西臣跟他爸爸關系怎麽樣，好歹都是父子一場，於情於理都應該邀請一下，你跟西臣商量商量，看看西臣什麽想法。”

  黎老的想法很簡單，百善孝為先，莫家跟黎家都不是不講理的，穆徹都這樣了，他來不來是他的事，他們要是不請，就是他們失禮了。

  黎北念點點頭，正要說話，外頭就傳來了穆西臣的聲音，“都聽爺爺的。”

  嗓音平緩，清淡低沉。

  天氣逐漸轉熱，穆西臣身上隻穿了一件單薄的黑色襯衫，筆直的黑色西褲將他的身材襯得筆直高大。

  黎琨跟黎穎看到，均是忍不住悄悄多看兩眼，臉紅心跳。

  黎北念假裝沒看到她們的反應，對穆西臣道：“你過來，這個名單是阿野給我弄的，上面怎麽還有唐那啥的名字呀？”

  唐那啥，就是唐淨鳴，T淨。

  “嗯，”穆西臣隨手將車鑰匙放在桌子上，看到黎穎自覺讓位之後，也不動，站在黎北念的身側，道：“這是我一個朋友的弟弟，知道斬夢嗎。”

  “斬夢啊？那個網遊？”黎北念抬眼，“這網遊還是我代言的呢。”

  “嗯，創始人叫唐鶴鳴。”

  “哦哦，找到了，”黎北念看見了唐鶴鳴跟唐淨鳴的名字，接著又看到了一個熟悉的名字，“咦，這人名字也好熟啊，時令衍？”

  “嗯，我以前的戰友，是個狙擊手，”穆西臣彎腰去看她手裡的名單，“後來也退伍了。”

  “你認識的人怎麽都那麽喜歡退伍，這人應該不是疾鷹的吧？”

  “挖不過來，”穆西臣道，“他在他老丈人的軍隊裡混，後來他女人死了。”

  “他女人死了，就退伍了嗎？”

  “嗯。”

  “啊……”黎北念有些同情，“那還挺慘的。”

  穆西臣抿唇，揉了揉她毛茸茸的小腦袋。

  還有更慘的。

  為了那女人的一句話，時令衍義無反顧去當了軍人。

  可也同樣為了那個女人，時令衍放棄了敞亮的前途，就此退伍。

  然而，人死了就是死了，他再怎麽不相信，再怎麽執著，唐嫵都不可能再活過來。

  -

  婚禮需要準備的東西特別多。

  不單單只是賓客的名單，還有婚紗照、婚紗、以及婚禮的細節，都需要夫妻雙方來一同敲定。

  穆西臣對婚紗照十分重視，特地讓人請了法國特別著名的攝影團隊，聽說，他提前三個月就已經預約上了，就是為了這麽一刻。

  黎北念聽說的時候，難以相信的同時，又覺得這個男人真是太陰了。

  三個月前，他們都還沒有跟家裡通氣，婚禮什麽的都還沒有敲定下來，這家夥已經暗搓搓在準備這些事情了。

  壓根就沒問過她的意見嘛！

  然而，穆西臣更加暗搓搓的事情還在後面。

  當看見那一件大得幾乎是三人並站的婚紗時，黎北念的嘴巴直接張成了‘O’字型。

  身前是仙氣十足的兩片雪花，左右而立，其上綴著璀璨的鑽石。

  弧度柔美，流暢的線條順著到了背後，是璀璨張揚的蝴蝶，仿佛欲要展翅高飛，勾出了白皙美麗的弧線，露出了精致如上天藝術品般的蝴蝶骨。

  蝴蝶下擺，一朵朵清麗的小白花點綴，一層一層往下，裡裡外外難以數清楚的層次，動作間，仿若花開蝶舞。

  這樣的婚紗，過分華麗，過分張揚，過分美麗。

  這樣的美，極少有人能夠壓得住。

  然而，穿在了黎北念的身上，卻全然失了顏色。

  高掛的鐳彩琉璃燈下，婚紗上的鑽熠熠閃光，黎北念雙手乖巧垂著，膚白如凝脂，春紅齒白，黛眉墨發，渾身仿佛點燃了明豔的氣場，所有人的目光都忍不住被她所吸引。

  縱使一貫鎮定淡然的穆西臣，此時也忍不住被吸引了目光。

  那一雙黢黑深邃的眸，此時比那琉璃燈下的鑽還要閃耀。

  那目光灼灼，前所未有的驚豔，也是前所未有的癡戀。

  看著穆西臣朝著自己一步一步走來，黎北念心跳如雷，眨了眨眼，忽地展顏一笑。

  程酥激動得滿臉通紅，握著一雙小拳頭激動喊道：“太美了太美了！嗷嗷嗷我女神！女神！”

  莫笙允也是滿臉的羨慕，“嫂子，太美了！”

  穆西臣走上前去，情不自禁牽上她的手，接著，轉頭對莫笙允跟程酥道：“你們去買菜吧，這裡不需要你們了。”

  程酥跟莫笙允是被黎北念喊來幫她試婚紗的。

  這婚紗太大，十分難穿。

  此時，程酥臉上表情呆滯，莫笙允則是一臉忿忿：“你利用完了我們就丟，太過分了！”

  “去買菜。”穆西臣眉峰微挑，帶著威脅。

  莫笙允一下就慫了，氣呼呼地轉身跺腳走了。

  程酥跟緊跟上去，順便還很體貼的幫他們把衣帽間的門給關了。

  黎北念莞爾，柔軟的手貼上他的胸膛，緩聲道：“你想幹嘛？”

  黎北念眼波微勾，故意在他耳邊吹氣。

  穆西臣本就心猿意馬，此時被撩撥得身子一緊，低頭就吻住了她的唇。

  黎北念勾上他的背，唇邊的笑容擴大開來。

  穆西臣淺嘗輒止，將她松開，嗓音略微沙啞，道：“我老婆真美。”

  “那當然了，”黎北念眉眼彎彎，“還沒化妝呢，化完妝應該會更漂亮。”

  “你不用化妝也很美，”穆西臣手攬住她的腰身，“喜歡嗎？”

  黎北念手勾住他的脖子，浮誇又認真地嬌聲道：“愛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