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北念的聲音不高，可身邊的穆西臣以及前面帶路的穆雲都聽得清清楚楚。

  穆雲回頭來看了黎北念一眼，目光有些怪異。

  沒等黎北念看出點什麽來，穆雲就轉過了身，道：“到了。”

  這一次，進入的並不是穆徹的書房，而是穆徹的房間。

  此時此刻，穆徹的房間裡頭充斥著一股淡淡的藥味。

  盡管四面的窗戶都已經打開通風透氣，但這一股味道依然是縈繞不散。

  就像是在這扎了根了一樣。

  穆徹的房間，也是整個穆家最大的主臥。

  單單是這一個主臥，就堪比他們在清水府的家一個房間加上一個客廳的大小。

  黎北念上下兩輩子也是第一次到來，心中微微吃驚，可更讓人吃驚的還是那一張床上躺著的老人。

  短短一個多月的時間，穆徹竟然會從一個意氣風發的中年發福老總，變成現在幾乎是瘦成了皮包骨的樣子。

  渾身的皮膚都有著不正常的白，臉上沒有什麽血色，原本紅紅的嘴唇現在也只有淡淡的粉色。

  偏偏，一般癌症患者標配的光頭，是穆徹現在所沒有的。

  房間裡除了穆徹之外，還有吳美亞以及一個伺候的老傭人。

  黎北念瞳孔一縮，忍不住心中暗驚。

  同時間又有些慶幸。

  不管穆西臣跟穆徹關系怎麽樣，好歹穆西臣身上也是承了穆徹的一份血脈。

  穆徹病得這麽嚴重，如果真的不回來看一眼，縱使外面的人不說什麽，可當事人也不可能一點感覺都沒有。

  幸好她勸了穆西臣回來，否則看穆徹這個樣子，情況好像真的不太樂觀。

  不同於黎北念的震驚，穆西臣的反應不太大。

  只有黎北念察覺到他的手微微一動，隨即，五指微微捏了起來。

  黎北念輕輕拉住他的手，沒有出聲。

  穆雲走上來，對穆徹這一副樣子很顯然已經習以為常，道：“先生，二少爺跟二少夫人回來了。”

  二少夫人。

  黎北念聽到這個稱呼，心中微動。

  盡管穆西臣跟穆家關系不好，她也從未正式在穆家見過父母長輩，但是在穆雲心裡赫然也是承認了她這個身份的。

  而上輩子，盡管她嫁給了穆東霖，見遍了穆家的所有親戚長輩，但穆家上下還是不將她放在眼裡。

  前期還會面無表情地喊她一聲大少奶奶，後期……直接就是乾巴巴的一聲黎小姐。

  黎北念心有唏噓，目光眼神變得越發怪異了。

  只是沒人察覺到黎北念的眼神變化，房間內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穆徹的身上。

  吳美亞坐在床邊，原本精致美麗的貴太太，在這個時候也憔悴了許多。

  轉頭看著穆西臣，唇邊扯出了一點笑容來，道：“回來了，你爸爸等你好久了。”

  穆徹人又乾又瘦，就連起床都需要人扶著。

  此時被吳美亞扶了起來，睜開了那一雙眼，眼珠渾濁又疲憊，整個人簡直像是一口氣老了二十歲。

  在看見穆西臣的時候，穆徹忽然眼睛一閉，眼淚就滾了下來，張口道：“西臣，爸爸對不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