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粱地裡，一個棕色的小東西動來動去。

  桂重陽立時睜大了眼睛，躡手躡腳湊上前去，竟然是一頭比元宵個頭大不了多少的棕色小野豬。

  桂重陽吃了半年素，孝心是孝心，可畢竟是少年嘴饞時候，看到這小野豬，想著金燦燦的烤乳豬，覺得口水都要流下來。

  就算不吃，看著飯桌上多些葷腥也好。

  因為怕驚走了小野豬，桂重陽也不敢動，站在那裡一動未動。

  桂春一直留意桂重陽這邊，見他一動不動，看著不對，停下手中的活兒，走了過來。

  桂重陽聽到動靜，忙做了個禁聲的動作，又面帶歡喜的將小野豬指給桂春看。

  桂春見狀，臉上沒有歡喜，只有驚嚇，拉著桂重陽的胳膊便道：“快走！”

  桂重陽一愣，倒是沒有掙扎，隨著桂春疾行。

  沒一會兒，兄弟兩個出了高粱地，離得有兩、三百步遠，桂春方放下桂重陽的胳膊。

  張大狩獵的手藝是跟著桂二爺爺學的，兩人沒有師徒之名，卻有師徒之實，因此張大極為敬重信賴桂二爺爺。

  桂二爺爺比平日更有精氣神，道：“那是野豬呢，我不過來怎麽放心，年輕人就是胡鬧，要是真被野豬拱了可不是玩的。”

  “怕甚？它們還沒打完呢。”桂二爺爺嘴裡說的輕松，卻已經將背後的柴刀握在手中，盯著前面的野豬群，不敢有所分神。

  桂二爺爺輕聲道：“小聲些，莫要驚了野豬！”

  桂二爺爺的神色卻凝重起來。

  大家立時都跟著屏氣凝神。

  桂重陽將繩索掛在肩上，跟在桂二爺爺身邊，綴在眾人後。

  桂春手中握著的不是鋤頭，而是砍刀。另桂重陽意外的是，桂二爺爺也跟在人群後，背著柴刀，肩膀上掛著捆繩子。

  以桂春與張大、張二兄弟為首，眾人湊到桂二爺爺身邊。

  野豬肉好吃，可是野豬傷人的事情，大家也都聽過，之前的亢奮情緒終於平緩些。

  桂重陽瞧見，好奇道：“二爺爺，可是有什麽不對？怎麽還不動手？”

  桂重陽見狀，連忙迎上前去，要接過桂二爺爺身上繩索。

  不過二、三裡路，就是山腳下，大家沒一會兒就走到了。

  這明顯是兩窩野豬，要是都在的話，就算大家有二、三十人也不敢上前；可剩下一半，四大三小七隻野豬，大家就不由地摩拳擦掌。

  “桂二叔，這該怎麽張羅？您老人家給個章程。”張大問道。

  正如桂春之前擔心的，真是一群野豬下山，山腳下十幾畝連著的高粱地已經糟蹋的差不多，遠遠望過去，大大小小有十幾隻野豬在高粱地裡撒歡。

  等進了村子，兄弟兩個都因為趕路呼哧帶喘，桂重陽因為肺弱，更是臉色青白。桂春便道：“你先家去吧，我去杜家，一會兒召集大家去獵野豬！”

  大家日子都不寬裕，肚子裡油水不足，自然都盼著開葷。

  只是野豬的凶殘，加上族群出沒，不是一個男丁能抗衡的，更不要說身邊還帶著桂重陽這個弟弟，桂春不敢冒險。

  即便來的三十來號人，可是看到十幾頭野豬，也沒有人敢上前了，那些野豬裡有幾頭小野豬，大的也有七、八頭。最大的兩頭公野豬有半人高，似是對峙，看著就十分駭人。

  春種、夏耕、秋收、冬藏，農民操勞四季，才能從田裡得到收獲。這其中最辛苦的就是春種與夏耕，每次莊稼收獲真是“汗滴禾下土、粒粒皆辛苦”。

  衝撞、廝咬，隨著野豬的慘叫聲，在對峙了將近一刻鍾的時間，體型略小的領頭野豬落敗，帶著大大小小幾頭野豬離開莊稼地，退回山林。

  村裡的鍾聲又響了起來，這次比較急促。

  桂重陽也被大家感染，看著前面的野豬充滿期待。

  桂重陽自然無異議，兄弟兩個飛奔往村裡裡去了。

  桂重陽忙道：“我就跟在後邊看看，不往前去。”

  桂春不讚同，還要再勸。

  這就是一個老獵人的底氣。

  眾人都松了一口氣。

  膽子小的村民都提了心，呼吸也跟著重了起來。

  野豬向來是成群結隊出沒，有小野豬出現，後邊肯定跟著大野豬。除了糟蹋莊家，野豬可是會傷人的。

  “都別動，先等等看！”桂二爺爺小聲吩咐道。

  這個時候，村裡已經有人走動，也有扛著鋤頭要下地的老農。其中有在桂家二爺爺吃過酒的，認識桂重陽，便上來詢問，待聽說山下的地裡出現野豬，也都嚇了一跳。倒是後邊跟著的年輕人，聞言不由雀躍。

  眼前這高粱地已經夏耕都進行了一半，都已經抽了穗子，再有兩個月就能收割，這是桂家大半年的口糧。這個時候被野豬禍禍，桂春怎麽能不心疼？

  桂重陽回來有小半月，桂二爺爺知曉他有些力氣，不似看起來那樣單薄，便也受了他的孝順，將繩子遞了過去。

  要是單獨遇到野豬，自然是危險的事；可是人多勢眾過去，就只剩下狩獵的刺激，更不要說那是野豬肉，固然比不得家豬肥碩，可是也是能解饞的好東西。

  不到兩刻鍾的功夫，就有二、三十個村民手中拿著鋤頭、砍刀等工具，隨著桂春一道走過來。有莊稼地在山下的，都是皺眉，擔心自己的莊稼；莊稼地不在山下的，便只有去狩獵的期待與歡喜。

  桂春沒有再說什麽，時間不等人，讓他去樹蔭下等著，自己飛快往裡正家去了。

  “得去告訴村裡，要不然這片高粱就毀了！”桂春滿臉心疼道。

  高粱稈晃動，裡面果然又出現了別的野豬。

  正如桂二爺爺預料的一樣，因為這些人沒有動，那兩頭公野豬就又轉過頭，對峙起來，其中一頭體型更大些的，脖子處有一條疤痕。

  那些野豬似乎也察覺到遠處的人群，兩隻對峙的領頭野豬都停了下來，掉頭望向人群方向。

  桂二爺爺因為瘸腿，走路不便利，走路比被人速度慢一節，便很少與旁人一道走路。

  “二爺爺，您怎麽也跟著來了？”桂重陽好奇道。

  桂重陽雖沒有見過野豬，卻是聽過的，想起野豬習性，不由也跟著後怕。

  桂重陽即便在懂事老成，也是個半大少年，還想著跟著去狩獵，哪裡肯走，隻道：“我在這裡等大哥，待會也跟著去看看。“

  不管是與桂二爺爺相熟的人家，還是之前與“西桂”並不親近的村民，都老實聽話。桂二爺爺瘸腿前是村裡最出色的獵人，壯年的時候曾經獵過熊。

  三個小野豬無阻畏懼，大的也不過羊那麽大，最小的就是桂重陽最早發現的那隻，跟元宵差不多大小。剩下四個野豬，公豬兩頭，一個就是脖子上帶疤痕那個足有半人高的，另外一頭身形略小些，是剛成年的野豬。

  眼前除去桂重陽與桂二爺爺這一小一老，剩下都是村裡的青壯，自然是覺得二十幾比四，拿下幾頭野豬綽綽有余。

  “那個頭豬脖頸上的傷痕不足三月，當是山東頭鐵家村拱人的那頭，大家要當心！”桂二爺爺道。

  山裡的野豬，見過人血與沒有見過人血的攻擊力大不相同。沒有見過人血的，可以驚退，並不主動攻擊人；見過人血的，就會主動攻擊，殺傷力翻倍。

  大家想到此處，都變了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