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後。
當年的小皇子如今是東臨的太子,年已六歲。
六歲的孩子懂的本來就不算少,而上官硯剛好是其中很早熟的那一種。
他看到他的父皇又站在殿中看著那幅掛在牆壁上的畫,那上面畫著父皇和母后——聽說是父皇和母后共同執筆。
很精美的畫。
父皇經常小心翼翼的重新著色,所以到如今不知道多少個念頭過去,依舊色彩鮮明美好。
只可惜,他所有關於母后的記憶都僅限於這幅畫和屏夏姑姑偶爾的講述,父皇從不跟他說母后的事情,只是有一次父皇喝醉以後他偶然聽到父皇喃喃自語,念著“陸卿卿”三個字。
清醒的時候,不只是父皇本人,就連旁人也不敢在父皇面前提起母后的任何事。
上官硯眨了眨眼,放輕腳步走過去,“父皇。”
身後傳來穩重中透著一絲稚嫩的聲音,上官驚瀾眸光微凝,緩緩的轉身。
“硯兒。”
如今念念長大了,也沒有人再喚他的乳名。
上官驚瀾如常的詢問,“功課都做好了嗎?”
上官硯點點頭,“是的父皇,太傅今日還誇我的功課做的很好。”
“恩。”
嗓音低低的落下一個單音節的字,男人便移開視線緩步離開。
上官硯立刻轉身追上去,可也隻追了半步他就停下來,因為他大概已經習慣這樣的相處模式——父皇是不可能誇他的,哪怕他從念書學習開始就呈現出天賦異稟的狀態。
上官驚瀾走出鳳央宮的門口時,刺眼的陽光從外面穿透進來投落在他臉上,讓他狹長的鳳眼不由自主的眯起來,嗅著空氣中淡淡的芬芳,男人臉上卻籠罩著淡而寂寥的陰影。
鳳央宮屬於她的味道正在一點一點的散去,似乎每隔一天都會少一點。
他其實很怕,怕有一天就徹底沒了她生活過的痕跡。
僅僅四年多時間,他就已經撐不下去,整日整日的都覺得度日如年。
讓他如何獨自一人面對沒有她的幾十年?
陸卿卿。
上官驚微微的眯起眼睛,那幅畫是如今唯一僅剩的留有她印記的最深刻的東西,其他的不管是她用過的物件還是她穿過的衣服,好像屬於她的氣息都已經逐漸消散的乾乾淨淨。
哪怕他從來不讓旁人亂動,可該褪去的味道還是無法控制的褪去了。
如指間的流沙——抓的越緊,消失的越快。
所以他盡心盡力的希望將那幅畫維持在原本最初的樣子,還記得那時候她畫著他的人形而他去畫那個她,同心協力完成那幅畫以後她嘴角豔麗嬌媚的笑。
自從他的記憶恢復——當日西涼那邊讓人送藥過來,鳳權傾果然不愧神醫的名號,似乎真的除了沒有將陸卿卿救回來,其他的所有疑難雜症都可以治好,包括太醫治不好的失憶症。
自那以後,他每天都能想起很多很多關於從前的記憶,那些他和陸卿卿之間獨有的美好。
其實記憶恢復,於他而言也不知是恩賜還是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