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盞茶的功夫後。
這些人自雅室的另一道暗門,陸續離去。
紫珞靜靜的坐在那裡,托著下巴思量了好一會兒,琢磨著是不是該找那位展蒼先生聊聊天,好歹人家現在是安王的師父,她總得去探探人家的底去。
窗外的熱鬧聲彼起此伏,一浪高過一浪,今天那位要在大庭廣眾之下“拍賣”初夜的姑娘,似乎已經自閣裡走了出來,還未曾見其芳容,卻早已起了一片喝彩聲。
紫珞被驚斷了思緒,走過去嫌惡的往外看去一眼,拍拍坐在窗前的那個至始至終不說話的男人。
“喂,東子,有什麽這麽好看的嗎?”
那人不說話,是在給他們站哨——他在裡面放哨,而左朋和左丘則在外頭。
面前的這張臉很普通,但是紫珞與朧月都道他是誰——正是侍衛承東。
早上,紫珞是自書房暗道離開的,而承東呢,則是從正門出的門,他轉了幾個彎,喬裝改扮了一番,便到這裡和左朋碰面,為了的是確保小姐到這裡會客時,不至於被人盯梢。
承東放下竹簾,抬頭,輕一笑,若有所思的道:
“自然好看,外面什麽角色都有——我的爺,你說,蕭融這番如此破費,唱的是什麽戲?”
“嗯?你認為他想唱什麽?”
紫珞反問,挑起簾子,目光悠悠的流動,見不遠處的林**上,有一幫侍女簇擁著一個蒙面紗的女子,緩緩而來。
承東又往外頭投去幾眼,想想,皺起眉頭說:
“按道理來講,此人,現在應該待在旃鳳國內,女皇病危,他這個不得勢的郡馬,就該在那邊盯著。可他不但沒盯著,怎麽反還在這裡亂花銀子?”
“這裡有錢賺呀!蕭融隻愛賺錢不愛權不是麽?”
朧月將門關攏後,聽到他們說話,也湊上一句。
承東和紫珞對視,然後搖頭笑。
“別被他的表面給迷惑了。這世上哪有不愛權的商人!何況他的身世還是那麽的複雜……複雜到讓人根本無法查探清楚——我爹,一直讓我留意此人,但這麽多年,我始終沒查到他的來歷!”
朧月不太懂,疑狐的反問:“他能有什麽來歷?”
“這不,還沒查明白呢!”承東答。
紫珞卻低頭陷入了沉思,沉吟半刻,才說:
“東子,剛才你聽到沒,程仰前輩說,旃鳳七殺手本是鳳家的禦用暗殺客,會不會這些人如今都成了他蕭融的手下……其實,我也總就覺得蕭融此人不像他外表那樣,只是愛賺錢而已。此人多年儲心積慮,想來是要籌謀什麽的。”
說著,她湊過去將簾子拉的更開一些,往下看去,但見一身青雲敘紋袍的蕭融和清王在那邊說說笑笑,好不歡喜,看來兩人交情不淺。
至於,蕭王和安王則就坐在他們對面的雅座上,金晟玩著扳指,漫不經心的四下張望,金賢一徑在搖頭,對台上女子跳的豔舞,好像很是反感,金璿漲紅了臉,垂頭立在那裡,難堪又不知所措。
紫珞是順著承東的視線才發現金璿的。
剛才他的目光一直在兩點間遊移,不知道他到底是在惦量蕭融,還是在戲看金璿站在欄杆前那別扭樣兒。
看到金璿,她想到的是昨兒金賢說過的話:小丫頭不想嫁,偏偏她那老爹逼著嫁——說實在話,龐子端還真是不怎麽配得上七丫頭!
她眼珠子一轉,斜到了承東身上。
承東如今二十有四,和她同齡,這個家夥長的挺英氣,性子也好,絕不似那些花天酒地的公子爺,仗著本面相,仗著家底,仗著身手便去夜夜醉生夢死。
紫珞覺得,除卻金賢,承東可算是個百裡難挑一的好男兒,平時的時候,也常和七丫頭說話,有時甚至會忘了自己侍衛的身份,故意去逗人家,若是這兩個配成對兒的話……
唉,好像也不成,就算兩人門當戶對,承東也不能娶了七丫頭,這七丫頭一進門,她的底細遲早會露餡——嘖,要如何才能做到兩全其美呢?
“我覺得不太可能!禦用的暗殺客若沒有特殊原因,怎麽可能會被一個外人羅為已用……這當中,一定另有什麽我們不知道的內情!”
承東縮回眼神,表示了不同意見,卻看到了紫珞那不懷好意的目光,他有點摸不著頭腦的問:“怎麽了?我有說錯嗎?”
“沒說錯,我家東子這麽聰明能乾,怎麽可能分析錯呢……也許,我們可以順著這條繩找到我娘想要我找的那個人——”
紫珞笑笑,越看他越覺得順眼。
承東渾然不知自己的主子在打什麽主意,想想,又接道:
“你是說蕭融身後極有可能有鳳亦璽這個人?未必!我讓人查過,他身邊交往的人裡,並沒有和鳳殿下年紀相仿的人物……但是,旃鳳國內有股新生的勢力和他交情甚至那到是真的……咦,我的爺,你不好好琢磨事情,為什麽老是用這麽歪邪的眼神瞅我?”
他終於覺察到她的神情有些不對勁了。
“東子,咱們先不談正事,呃,先說一些貼已話成不……他們說自古風塵出美人,今兒我們難得盛會,你有沒有興趣找個老婆定下來……”
紫珞笑眯著臉,仰頭問,這家夥個子也老高的:“聽說你的那幾個叔伯兄弟都已娶妻生子,你也老大不小了,是不是也該挑一個養著了……”
承東挑眉,白眼,覺得無聊,越過想笑的朧月,往花廳坐去:“他們娶妻是他們的事,跟我有什麽關系來了?再說,你都不急,我急什麽?等哪天你把自己給訂出去了,我再考慮終身大事……”
紫珞可沒有這麽好打發,笑呵呵的湊過去,拉住他:
“喂,幹嘛呢,一提婚事你就逃跑……我是打定主意做孤家寡人了,可你不一樣……嗯,說句實在話,你到底有沒有中意的人?要是沒有的話,我給你作媒,娶個襯心如意的嬌娃給你暖床如何?”
“嘖嘖,你省省吧……我的床不需要人暖,我一個人睡還嫌擠呢……”
這種笑容,太賊頭賊腦了,承東警惕的看著,在這樣一個形勢緊張的情況下,她怎麽有心情跟他討論這種沒有營養的問題。
跟了她這麽多年,承東實在是太了解自己這個主子,心頭,若沒有其他歪念,她怎麽可能提這些八杆子都打不到一處的事。
“我說,我的爺,你若是閑的話,仔細想想接下來怎麽應對吧……別關心這種特‘三八’的‘雞婆’問題行不行……”
“放心,正事我知道接下來要知道怎麽做……現在我突然覺得私事也挺重要,瞧瞧,你跟了我這麽多年,都把婚事耽擱了,身為主子,我只是想表示一下關切之情……”
“別,免了吧,公子若有心,還是關心一下自己吧……你不說過麽,你們那裡有男女平等,婚姻自主一說麽,所以,我的婚事絕不敢煩公子掛心……還有,公子現在最最應該關心的事,是想想熙兒身上的毒是誰給下的,趁早把事情解決,省得我們全跟著擔心!!”
承東眯眼看她,如此清閑的心境,意味著什麽?
“你,是不是已經知道是誰在背地裡下毒來了?”
“呵,還好,麻麻煩煩知道一點!咱一步步按部就班的走,一定可以把事情擺平!”
紫珞輕一笑,不再去逼問他心中有沒有人,重新站到窗口看金璿。
金璿配承東這事,得慢慢來,就算要配,依承東現在這卑微的身份也不夠匹配。若真要配,他得回旃鳳做回自己的少主身份,如此才不虧了金璿……
“那為什麽前天沒有向蕭王說明白?”
承東疑惑的深睇,站著看。
紫珞撇撇嘴,收回心思,淡淡以一歎:“怎麽能跟他說明白?說明白了,我的身份也就暴露了。”
能在蕭王的眼皮底下做手腳,可見那個人來頭不小。
“下毒的,有兩撥人馬!”
紫珞輕輕吐出一句。
“哪兩撥?”
朧月問。
“一撥是清王的,下千年醉的人,十有八九是清王安在王府裡的眼線,就是那個假冒成錦兒的人;至於另一撥,應該是擄走凌嵐的人……嗯,也許,現在,這兩撥人馬都在外頭人群裡呢!”
每個親王都有在別人府中插暗哨,有些人,甚至於可能在敵營埋伏了十幾年,時間越久,得了主子的信任,才容易暗通消息。
“可,清王為什麽要這麽做?”朧月問。
提起這個原因,紫珞沉默了一下,憶想起那天晚上的事,頭就有點疼,半響,悶著聲音解釋道:“唉,問題有點大,因為他已經知道我是冒牌公主了!他想陷害我!”
“什麽?”
朧月和承東幾乎在同一時間驚叫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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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團錦簇的園子裡,人聲鼎沸,極其熱鬧。
不知是誰高呼一聲:“清雪姑娘來給客人們獻藝來了……”
話音落下,眾人皆側目而望,一時間,所有人都忘卻說話,皆將目光投到了舞榭高台上。
半卷的珠簾前,先有兩個美婢婷婷引道,不一會,一妙齡少女,身著隱約可見的明紗雪羅裙,體態如拂風之柳,款款而來。
一陣暗香飄過,那女子婷婷立於台前那架古琴前——
面紗半掩,雲鬢珠動,明眸流轉,雖未見其容,可那婀娜多姿的身線兒,便能讓人驚豔,再加上那衣裳輕薄如紗,底下冰肌玉膚依約可見,立刻便引來了男人們趨之若鶩的貪婪目光。
緩緩摘下面紗時,更是招來一片嘩叫聲。
呈於眼前的五官,精致若丹青所畫:那眉,細纖纖彎似新月;那眸,亮晶晶賽那明星;那腮,粉嫩嫩宛似桃花;那唇,嬌滴滴豔勝櫻桃……
有生性孟浪的看呆了眼,大叫一聲:“好……好一個天姿絕色……”
那少女淺淺一笑,滿面春華,輕輕一福,儀態萬方,那朱唇輕碰,聲若鶯啼,好聽之極。
但緊跟著,這女子說出來的話,卻驚嘩當場:
“小女子姓君,小名,墨兮,家住東瓴,此番出來乃是尋找家兄墨問……不料在路上遇得匪人,將墨兮賣入青樓,轉輾幾人之手,來到康城。今日,墨兮苟活人世,不為別的,但求能遇一伯樂,救墨兮出火坑,他朝,墨兮若能和兄長重逢,必以大禮重金相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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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簾底下的某人,聽著險些摔倒,朧月與承東也自露出了驚錯之色。
在搞什麽飛機呀?
“主子,什麽時候,您……何時又添了一個妹妹?我都跟了你十幾年了,可從沒瞧見過您還有這麽一個如花似玉的妹妹來了呢!”
承東一楞,目光極利的一掃,輕笑起來。
紫珞摸摸自己險些脫落的下巴,嚴肅的想一想,瞟了一眼說:“如果我娘沒在陰曹地府裡另外嫁人,那在這天地三界之間,我可以肯定她就隻生了我這麽一個獨生兒子而已。”
丫的,這女子到底什麽路數,竟那麽大膽,膽敢冒充君墨問的妹妹?
真是太有才了!
待續!
今日更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