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已經天寒地凍,紫珞攏著長長的裘衣穿過廊道回到寢宮,推開門,便有一陣夾著蓮香的暖氣卷上身來。
她搓著冰冷的手心,走進房門,看到燒的正旺的通天爐身,一身單衣的不離,領子上滾著雪白的貂毛,襯得他分外的英俊,正坐在矮幾前批奏折,眉頭微皺的樣子,似遇上了什麽難題。
兩國並初,百廢待舉,很多事宜急待處理。這幾天,他們夫妻兩人一直和眾個臣子們聚在一起辦公,金晟幾乎是廢寢忘食的,全部身心皆投在政事上。
他啊,這是一心一意要做個好皇帝,作天下人的表率,更是希望旃鳳那幫子有顧忌的臣子,可以盡快放下心頭的包袱,企盼兩國可以早日融合到一起,民心歸一,四海清平。
然而,帝後臨朝,移旃鳳之風俗入北滄之朝堂,推行之初,難免會生出很多意想不到的事來。一邊是男尊女卑,一邊是男女同尊同榮,兩種風俗文化首當其衝就撞到了一起來,女子上朝,對於北滄的朝臣來說,在心理接受上就是一大挑戰。
“你不累嗎?”
取過一件玄氅衣,退了繡鞋踩上軟軟的羊絨毯,給他披上禦寒的衣裳,紫珞湊上去瞄了一眼,正想看他在煩什麽,他啪一下將奏折合上扔到案上,鐵臂隨手一圈,就將她勾進懷裡。
一轉身,氅衣落地,他深笑的將她壓在身下,滿是薄荷清香的唇便侵到了她唇上,如狂風卷落葉般佔領著她的香甜,滿是粗糙老繭的大掌,毫不客氣的解開了她的衣帶,恨不能將她一下子就全部吞進肚子才甘心。
自從再聚,他們的親熱每每被小鬼頭打斷。
這半個多月,他們三個人就睡在同一張床上,娃娃盤居在他們中間。每天,紫珞因為身子不好,金晟從不許她熬夜,所以,基本上都是她帶著凌兒先睡。紫珞會在床榻上和凌兒說各種故事,待金晟辦完公回來的時候,通常情況下,她已經睡熟。
有時,他回來的早,凌兒卻還沒有睡,紫珞還在給她講故事,金晟能做的事就是陪娘倆在床上,聽紫珞用極溫柔的聲音哄著娃娃。
娃娃有時候還會纏著他講故事,可他不會講故事啊,軍營裡的事都太血腥,是不可以講給孩子聽的,至於那種《白雪公主和七個小矮人》的故事,他不會,他能講的就是一些很有名的歷史典故,可他講的永遠沒有紫珞來的精彩,富有感情,凌兒總抱怨:爹爹講的故事,一點也不好!
紫珞若是睡沉了,他是不會去擾她的,她的身子禁不起累。有幾夜,他趁著娃娃睡下,鑽到紫珞身邊,想要索取些什麽,紫珞因為娃娃睡在身邊,覺得別扭,總沒法專心投入,再加上凌兒睡性淺,他也怕自己正在盡興的時候,娃娃會探起頭來看他們恩愛,只能每每作罷。
總而言之,他真的是太想念太想念她了。
她輕輕嬌吟了一聲,臉已經泛起層層流光溢彩的紅霞,系在脖頸上的帶子散開,露出裡頭雪白的繡著蓮花的棉睡衣。
趁著換氣的當兒,紫珞低語一聲:“不離……你,別急……我又不會跑的……呵,看來,你真是憋壞了!”
末了,竟是撲哧一笑,明眸一閃,露著幾絲淘氣的樣兒,和凌兒如出一轍!
他呆呆的看著,惡狠狠的咬掉她皮皮的笑意,聲線暗啞的直道:“還敢笑我?哼,臭小子,你自己說吧!打算怎麽補償我?”
一陣陣的羞韻在她眸目間精彩紛呈的上演,這個女人,都已是一個孩子的母親,可每次,當他親近她的時候,她都會現出只有少女才能的羞色。
偶爾,她的舉動是在大膽無忌的,但是,她如少女般純淨的羞郝之色,依舊會情不自禁的流露出來,完全不像是一個二十七歲的“遲暮”女人。這麽多年過去了,她的容顏不曾老了分毫,一如十年前,他在北地初次見時那般的俊美傾城。十年的時間,根本沒有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痕跡。
只是十年前的君墨問是豪放不羈的,而十年後的秦紫珞,做事再不能隨性而為,行事之前,總會有許許多多的考慮——是他折了她想遨翔天地的雙翼,將她鎖在了身邊。
所幸,這一次,她是心甘情願留下的。
真的不容易呵,經歷了這麽多以後,終可以相依相守!
他在心頭輕歎,升騰的欲念和迫切,在他的身體裡爆發出來,他再不想忍耐,腰間一使力,帶著撞擊的原始力量,穿透……
她在他身下,如花般,綻放……
***
開春了,三月的陽光柔軟的照著大地,萬物複蘇,枝頭新葉,嫩嫩的探出頭來,三月鳳,次第開放,豔如朝霞,整個洛京城迷漫在一片花香裡。
燕北走了,走的有點心不甘情不願。
金晟和紫珞陪著玲瓏去送行,他們看到燕北表面上是滿不在乎的,心裡卻是依依不舍的很——曾去而折返,將玲瓏拉上馬,飛奔而去,不一會兒,玲瓏被帶了回來,薄薄的紅唇顯的異樣的亮彩,臉孔飛霞的冷豔模樣,說不出有多麽的迷人。
一番殷殷叮嚀罷,燕北又在人前,沒有顧忌的來了一個深抱,才悶悶的扔下一句話:“我走了!照看好自己和熙兒!”
玲瓏難得乖順的紅著臉在他懷裡“嗯”了一聲,燕北轉身又來摸摸兒子燕熙的頭髮,纏著他叫了幾聲“爹爹”才離開。
紫珞輕輕笑著,牽過燕熙,叮囑他和他的父親道別,金晟勾著金凌的小手,走過來,唇角帶笑,與她對眸一眼後,伸過去扶著她的胳膊,將她攏在懷。
邊上隨行的是安王金賢。
這小子摸摸鼻子,看著哥哥和“君老師”恩愛的樣子,既為他們高興,又不自覺的難受。
人已遠走,心,也跟著飛了。
春風,一陣陣悠哉的吹來,卷動著玲瓏的裙擺,帶著某人無盡的思念飄向遠方——
“嘖嘖嘖,他才走呢,你就這裡失魂落魄起來了?小妞,要是舍不得,可以馬上反悔的,追上去的話,一定會樂翻燕北……”
金晟很有興致的調侃著,以前他是討厭玲瓏老是霸佔了“君墨問”,不喜歡她來打擾他與紫珞的恩愛時光,現在忽然發現,紫珞能得這樣一個知已,真的是一種幸運。
“不要!我要陪小姐!”
玲瓏一口回絕,馬上收斂失態的神色,微笑的把目光落在紫珞身上。
紫珞無奈的搖頭,放開燕熙,上去憐惜的挽起她的手,低聲說:“我倒是希望你可以好好的跟著他去過自己的小日子。玲瓏,你都二十有五的人,燕北一個人在東瓴,你就不怕……”
男人最是耐不住寂寞的,身邊沒一個女人,太容易出軌,也太容易被別的女人佔了空子,若這個男人沒權沒勢倒也罷了,偏生還是一個手握重權的男人。
“我相信他……如果他真這麽的難以把持,不要也罷……姐姐不是說過嗎,花心的男人最最要不得的,他之前,身邊就有不少女人——這兩年時間,你若還敢跟她們耦斷絲連,我就不嫁了!”
說的挺輕,但是,金晟還是聽到了,不覺搖頭,原來這丫頭推遲兩年後舉行婚期,有想考驗燕北的想法在裡頭——
但同時,他心裡卻生出一種不好的預兆——
紫珞的身子狀況並不好,天天吃藥,令她帶上了濃濃的藥腥味兒,漸漸的就要蓋過她身上的幽幽蓮子之香。
玲瓏將婚期定於兩年之後,是因為,她有把握在兩年內將紫珞治好,還是紫珞當真活不過三十歲?
她不肯離開,就是為了守她最後一程?
忽然的,他的心,沉重起來。
兩個小女子,已經撇開他,帶了燕熙往回而去,一邊走一邊竊竊私語,紫珞時不時還替玲瓏攏被風吹亂的發,這樣的舉動,曾經他常常看到,君墨問就是這樣疼惜自己的夫人的——
她們之間的感情,誰也不可替代,誰也無法離間。
燕北因為她推遲婚期而惱過一番,玲瓏去安撫過,卻說了一句差點把他氣詐的話,玲瓏警告他說:“別逼我在你和小姐之間作選擇。我陪了小姐十幾年,這份情義,你比不了!反正我不會離開小姐,尤其是這兩年……有些事,你不懂,等以後,我會慢慢說與你知道……”
這句話,是燕北親口告訴他的,他含蓄的問她:皇后的身子到底怎麽了?為什麽他每次提到皇后的病,玲瓏就眉頭緊蹙?
最近,太忙,紫珞的身子一直由冷熠和玲瓏在照看,祖師婆婆往外頭采藥,曾折回過京城幾次,每次皆來去匆匆——他問過幾回,他們都皆說,還算理想。
不,有點不太對勁!
他總覺得他們瞞了他什麽似的?
而那件事,極有可能會打破他們平靜而美好的生活。
近來,日子過的很幸福,也很忙碌。
考慮到紫珞的身子狀況,金晟推遲了上早朝的時辰。
每日裡,他們一起上朝聽政議政,下朝時,一起批奏折,一起用膳,一起陪孩子玩,一起練功,恩愛之情,讓旁人眼熱——外人皆語,皇上待皇皇,聖寵之隆,天下無雙。
他們是最合拍的搭當——關乎朝堂之上的問題,他們會商量著一起面對,政舉若有什麽失策之處,他們一起檢討反省。
自然,視角不同,處置事情起來,難道會有意見相左的時候,口舌之爭,再所難免,但他們會很默契的不在人前發作,人後,兩人則會關在房裡,好好辯論——外頭侍侯的宮女們曾多次聽到他們爭執的聲音,但第二天,他們會看到皇上和皇后恩愛更勝之前。
這樣的日子,讓金晟沉醉。
金晟覺得,這情景,似乎又回到了北地時候,朝夕相處的日子裡,一顆心就像侵在甜水裡一般,甜滋滋的味道,自不是當年患得患失的怪感覺可以比較的。
他期盼他可以和紫珞,就這樣幸幸福福的活到老。
可能嗎?
他無法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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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的心,最是拿捏不住的,皇宮裡的恩愛多是浮雲。
“啪……”
是夜宵砸落地上的聲音,守在門外的玲瓏聽得異響,忙跑進去禦書房問:“怎麽了?”
紫珞絲毫不覺剛剛煮的夜宵有多燙手,隻覺得眼前的一幕荒誕之極,心頭是又氣又惱又憤怒。
玲瓏也驚呆——
“金不離,這麽快就舊態重蔭了嗎?是不是終於發現我秦紫珞也不過如此?還是當真應了那麽一句: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得到的全是垃圾?也是,也是,家花哪及野花香……哪個男人不愛拈花惹草,哪個不好左擁右抱,我還真是高看了你……”
很久沒有這麽生氣過了,她的心態一向很好,可是,再好的心態,也會被這個男人的這種行為激怒。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