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立碩保持沉默。

  過了片刻，墨上筠又問：“學長最後跟他最後一次見面是什麽時候？”

  稍作思考，徐立碩決定如實回答：“大概兩個月前。”

  微微眯起眼，墨上筠問：“這麽說他現在在雲城？”

  “這個說不準。”徐立碩道，“你跟他的關系……你知道他到處跑的。”

  “嗯。”

  墨上筠沒有否認。

  但是，一想到白川也在雲城，她就有些放不下。

  很煩。

  她素來喜歡果斷粗暴，一件事吊在那裡，平時不提還沒關系，她可以控制得住，但一旦提及——就總是想快點解決。

  很不巧的是，徐立碩的出現，讓墨上筠又想起那件事，心裡說不出的煩躁。

  視線漸漸適應了黑暗，徐立碩在黑暗中打量了墨上筠一眼，頗為遲疑地問：“你跟白川……”

  “就見到熟人，想打探一下。”墨上筠扯了扯嘴角，“畢竟以前也是關系不錯的朋友。”

  ——真的，只是朋友嗎？

  徐立碩如此想著。

  但，因為要護住自己的小命，所以求生欲旺盛的徐立碩並沒有將話語問出口。

  “學長，那我先走一步了。”

  墨上筠將一直抓在手裡的獵刀收了回去。

  雖然相信明智的徐立碩不會做什麽傻事，但她還是有所防備，以防徐立碩在給她製造麻煩的時候，她可以第一時間出手製服徐立碩。

  不過，現在沒有必要了。

  徐立碩點了點頭，隨口道：“注意安全。”

  話一出口，徐立碩才漸漸意識到有什麽不對勁——呃，他們現在是敵人。

  於是在黑夜裡，徐立碩聽到了輕輕地笑聲，很短暫，就那麽一瞬，等他欲要去細聽時，卻再無跡象，仿佛是幻覺。

  徐立碩微微擰眉，感覺丟失了一個營長該有的尊嚴。

  很是懊惱。

  好在他心理素質不錯，很快就從懊惱的情緒裡脫身了。

  徐立碩改口道：“慢走。”

  “不用送了。”

  墨上筠順著他的話回道。

  徐立碩：“……”

  其實，他並不想送。

  聽著腳步聲，徐立碩見到黑暗中的身影朝門口走去，微微一頓，他忽然想到什麽，問：“你現在在哪個部隊？”

  準備出門的墨上筠腳步微頓，她想了想，道：“天亮就知道了。”

  不是她故意打啞謎。

  GS9的保密性質是不允許他們隨便說的，在來之前，他們就會簽署協議。

  此其一。

  她現在還不算GS9的成員，還在選拔階段，不可能以“GS9”自稱的。

  此其二。

  既然這位營長暫時不知道敵人是誰，就證明領導也沒有跟他透露。如果能夠透露的話，天一亮徐立碩就會知曉，如果不能透露的話……墨上筠自是更不能說。

  此其三。

  總而言之，她這個回答是最完美的。

  徐立碩覺得她說的也有道理，便沒有再追文，點了點頭，就看著墨上筠掀開門簾，一秒後，門簾再次合上，而墨上筠的身影也消失不見。

  墨上筠來找他，不是出於跟這次突襲有關的原因，所以仔細想了一下，徐立碩也沒有不厚道地讓人去追擊墨上筠。

  這件事就天知地知，他知她知，再無其他人知曉好了。

  徐立碩這麽想著，當做什麽都沒有發生過，打開手電筒往帳篷裡面走去。

  只是，剛剛墨上筠塗抹著迷彩、穿著迷彩作訓服的身影，卻印在腦海裡揮之不去，影響他集中精神去分析狀況。

  墨上筠……那個無法無天的墨上筠，她終於穿上軍裝了啊。

  穿著軍裝的她，還挺有模有樣的。

  最起碼，剛剛見到的她，完全沒有記憶中那般模樣。

  不知道她這幾年過得怎麽樣，順不順利。

  他看得出，那雙眼睛裡……有著歲月的沉澱，不再有以往的單純和肆意。

  她就算再行事張揚，也不可能跟在進軍校前那樣無法無天了吧。

  徐立碩也不知道為什麽，竟然會對一個多年未見、再次見面不過幾分鍾的“朋友”，如此念念不忘。

  許是，有些遺憾吧。

  他還挺懷念多年前那個女孩的。

  *

  早上，六點。

  最終目的地。

  墨上筠是踩著點到的，而她其余的隊友，都比她要早到。

  丁鏡和晟梓在她告別徐立碩後，就棄車逃跑了，她們倆分開逃跑約定在這裡集合的，逃跑得很順利，現在都安然無恙地出現在這裡。

  言今朝、百裡昭、梁之瓊、戚七、秦雪幾人也都很順利，似乎到的還要比丁鏡和晟梓要早。

  在他們抵達之後，他們就在頻道裡說一聲，之後再也沒有說話。

  一直慢悠悠趕路的墨上筠，也沒有出過聲。

  她趕到時，先一步抵達的學員，都半死不活地癱倒在地，看到她出現，也只是掀了掀眼瞼，然後就繼續閉眼當“躺屍”。

  沒有教官在，她大致掃了一圈，發現成功被送來的“人質”or“物資”，也就是同一個款式的娃娃，只有六個，全部被堆積在一起。

  應該有六個組是失敗的。

  而抵達的這些隊伍裡，應該也有部分被抓的。

  忙了一天一夜，墨上筠也沒有精力再去管其余學員的瑣碎事，將頭盔一摘後，她看了眼那些懶懶散散躺在地上的隊友們，自己也朝他們靠近，而是選了一個稍微偏僻的地方，往地上一躺就睡下了。

  沒多久，就聽到窸窸窣窣的聲音，有人正在悄悄靠近她。

  墨上筠擰了擰眉。

  “你睡。”

  她聽到丁鏡的聲音。

  稍作停頓，墨上筠的眉宇舒展開，然後就沒管她了。

  丁鏡靠近她之後，在她身側找了個舒適的地方躺下，隨後就閉上眼睡覺。

  墨上筠一直都沒有回來，她在那一堆人裡怎麽也睡不著。

  眼下“安眠藥”總算來了，她終於可以安心地睡會兒了。

  可惜的是，她們並沒有睡多久。

  教官們開著卡車過來，車輪碾壓地面的聲響，發動機的聲音，無比擾人，仿佛連地都在震動，讓他們沒法繼續再休息下去。

  兩輛打開車，四名教官，高喊一聲，就讓他們集合，稍微整理下隊伍後，就把一個個懨懨的他們給拎上了車。

  丁鏡跟梁之瓊爭取到跟墨上筠相鄰的位置，一左一右地靠在墨上筠身上，竟然好端端地睡了一路。

  而墨上筠卻鬱悶了——這倆家夥靠著她的肩膀睡得，一路顛簸下來，她不僅精神滿滿，而且肩膀酸痛。

  到下車的時候，她連“滅了這倆人，謊稱她倆迷失在叢林裡”的心情都有了。

  *

  一中隊，基地。

  早飯時間剛過，閻天邢就來到辦公樓。

  在上樓的時候，遇見剛回來的紀舟。

  “閻爺。”

  紀舟朝閻天邢打了聲招呼。

  閻天邢看了他一眼，淡淡地問：“結束了？”

  “嗯。”紀舟道，將手裡一疊沒有經過整理的資料遞過去，“結果都出來了，你可以先看看。”

  閻天邢便將那一疊手寫資料給拿了過去。

  紀舟是個很認真的人，就算是隨手寫的字跡都很工整，讓人看著一目了然。

  閻天邢趁著上樓的時間裡，大致地翻看了一下紀舟所寫的結果和所做的備注。

  紀舟善於分析人的行為，所以會特別標注一些學員的表現。

  一般來說，紀舟的標注都是沒有錯的。

  前面都是最終的結果，後面才會有標注。

  不出所料，墨上筠在昨日的表現裡依舊很優秀，一分都沒有扣掉。

  所有任務，完成得很完美。

  但，閻天邢一直希望她扣點分數——他不喜歡她太完美了。

  一個人是不可能沒有瑕疵的。

  墨上筠，也是。

  “005，”翻看到後面，閻天邢的視線停留在一行手寫的字上面，“過於照顧隊友？”

  『照顧隊友』是優點，但是加個『過』的修飾，就是缺點了。

  紀舟顯然發現了什麽。

  “是的，”紀舟道，“墨上筠很厲害，正因為她太厲害了，所以會下意識照顧身邊的人。”

  閻天邢斜眼看他，“你覺得不行？”

  紀舟臉上露出標準的笑容，“行不行，您應該比我清楚。”

  “來我辦公室。”

  走上最後一個台階，閻天邢低聲說道。

  “是。”

  紀舟應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