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後悔,經歷此事,他重新看透了很多人與事,若能重來,他勢必會脫胎換骨全然不同,可惜……老天並不打算給他第二個機會!
就算沒有幻妖來襲,他也不知道連走路都成問題的自己將如何離開這康仁老祖的第二個試練之地。
現在蓬萊丹師和月惜情陷他於絕境,也不過是提前給了他一個解脫!
捏爆的凝氣丹散出一股芳香的氣息,讓三頭幻妖猛吸鼻腔,閉目享受,君琰用這個法子為自己拖延了許多時間,但身上儲物袋半年前就被人奪走,袖裡藏的凝氣丹,只有那麽幾枚。
看到為首的幻妖驀然張開獸眼,以嘲弄的目光靠近自己,君琰吐出一口鮮血,咳嗽了幾聲,絕望地閉上眼睛。
“咳咳,師尊,對不起,我盡力了……”
“這一年來徒兒忍辱負重沒有自行了結,只是不想辜負您的厚望……但徒兒已經等不到希望了,我好累,讓我放棄吧!”
嘩!
就在君琰雙眼將要閉上的刹那,他的眼前突然拍來了一片澎湃的大火!
此火憑空出現,如海當,如堆雪。
帶著只有天堂才有的顏色,瑰麗而熾熱,在漆黑的蒼穹下投影出瀲灩的光澤,幾乎跟君琰記憶中紫府君山上的朝霞一樣美麗!
紅吞沒了黑,將三隻引頸向君琰咬來的幻妖團團圍住。
“啊!我要回家啦!”君琰心中刹那有了歸墟般的寧靜。
“爆!爆!爆!給我爆!”
蘇瞳瘋狂大叫!
不敢用金丹把被幻妖圍困在中央的君琰一起爆成肉渣,蘇瞳只能催動火魄琉璃海棠釵的三瓣花瓣分別向三頭巨型幻妖身體****而去!
雖然火魄只需要微弱的靈氣就可以催發,但因為是消耗品,又是玉卮師傅所贈,具有非凡的意義,所以多次遭遇危險,蘇瞳都沒舍得使用。
但這一次蘇瞳豁出去了!
直接點爆一枚火魄,從這以火元力凝結而成的寶石內迅速噴薄出一股恐怖的烈火!撲天蓋地,聲勢逼人!
“師叔?師叔!師叔……”
“君琰!”
閉著眼覺得自己靈魂已經出竅的君琰耳邊一直傳來若有若無的仙音,他以為是死去的先輩們正在呼喚自己歸去,直到蘇瞳那聲清晰的“君琰”二字把他從幻覺中敲醒,讓他身體一滯,不可思議地張大雙眼!
“不對,不是幻聽,我還沒死!”君琰雙眸猛縮,瞳仁處倒影的是鎏金的焰火。
四周火力強得驚人,將他靈氣盡失的身體炙烤得連連顫抖,在無邊無際的火焰之後,飛速俯衝下來一個纖柔的人影。讓他此生都無法再忘記今日這個絕美的畫面!
蘇瞳的長發在火中魔舞,小臉被火焰映襯得格外緋紅,一雙水汪汪的眼睛清澈而透亮,她淺紅的長袍上四處跳動著細小的火舌,一簇又一簇,明明是那麽危險而炙熱的元力,卻在她身上開得那麽熱烈輕快!
此時此刻,她就是天地之間最美的雲霞!
“我來了!”
下一秒那溫軟的嬌軀已經撞入他的懷裡,用那跳著火焰的長袍將他從頭到腳包裹。
而後他們踏著一枚龜甲,迅速向天空升去。
“我來了”這簡簡單單的三個字,絕對是君琰一生聽到的最動聽的字眼,就像是當年他站在梅花樁上七天七夜,師傅也不放他下來,他渴得想咬自己的唇喝血時,天空突然落下的那滴雨水。就像是當年他窮途末路被困在伏魔谷寒冰下,頭腦幾乎喪失意識,冰縫中突然將長尾抽打在他臉頰上的那條遊魚……
為這解救他生命於最危難時的光芒,他心臟強而有力地跳動!
君琰隻覺得腳下的龜殼一陣劇烈的震動,像是多帶一人的艱難和不適應,先向地面墜下後又迅速拔高,他與蘇瞳便很快飛到高空,遠離了火海與被困在火海中的三頭幻妖。
“吼吼吼!”
身後隻傳來幻妖們到嘴鮮肉溜走的憤怒嚎叫。
“轟!”
飛到安全地帶之後,蘇瞳再也堅持不住,連人帶烏龜殼子一起從半空翻倒在地,只不過因為提前做好了降落準備,並沒有把君琰摔得太重。何況經歷一年多的非人折磨,大概不把君大少宗的腦殼敲破,他都不會皺眉喊一聲痛。
“哇!”
看了看從避火神袍裡滾出來的人的確是君琰,蘇瞳一屁股坐在地上就哭了起來,實在不是她嬌氣,而是君琰此刻的模樣實在太讓人心酸。
在蘇瞳的記憶裡,君琰一直就是那個睨著眼不屑任何人,秒殺任何強者的牛逼二世祖。他可以與玉卮師傅同輩而論,依舊讓玉卮師傅禮讓有佳,他可以一人凝出東王大婚時所需要的上千枚傳送陣,而後瀟灑地獨坐一桌對月飲酒,他可以蔑視所有醉南仙境的試練者對自己說出“屠了此山又如何”的霸道話語。
他瀟灑英俊,讓所有女修圍在身旁不停地轉悠!他冷淡霸道,讓所有敵人不敢靠近百步之內!無論是豔羨還是嫉妒,他永遠是眾人目光的焦點,他是東仙天驕,他是下任東王!
但現在這個蓬頭垢面,手辟雙膝布滿老繭,胸口衣服因為長期匍匐爬行而磨得破如抹布的人,雙頰凹陷,身體布滿汙漬和潰爛傷口的人……也是君琰。
其實知道在這黑石荒地裡,越厲害的家夥便被禁製壓製得越重,但蘇瞳打一開始就下意識地忽略了君琰的處境,在她想象中,君琰總會無所不能,絕對不可能淪落到比其它人悲慘的境地。
直到今日,再與君琰在這個場景下相遇,蘇瞳才明白自己犯了個多愚蠢的錯誤。
曾經高高在上者現在狼狽如乞丐,曾經低微言輕言卻成了救世主,反差多大的重逢?
“你救我,我還沒來得及哭,你哭個什麽勁啊?”
看到蘇瞳哭得那麽鬼哭狼嚎,君琰有氣無力地抬了抬眼皮,超極想把她拉到懷裡用力抱緊,再抱緊。
為什麽來救他的人是蘇瞳?他幻想過無數次自己被人解救的場面,獨獨從未想過眼前的女子。既然連月惜情都能毫不猶豫地將他犧牲成誘餌,他還能指望什麽人情世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