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近三更,有什麽話非得今晚說。
她想到自己發現的秘密,今夜一去,只怕再無活路。
當年,祖父就曾與她說:“池憲答話時眸光閃爍,看人時眼神不正,恐非正人君子。他看傾城時,表情虛偽,笑意不到眼底,實非真心啊!”
她無視祖父的告誡,沉陷在池憲編織的謊言裡,不管不顧地沉陷,今日方曉自己有多荒唐。為了他,她甘願做一個內宅婦人;為了他,她甚至去求父親助他步步高升。
傳話婆子生硬地重複催促:“太太,老太太和老爺在寧心堂候著呢,太太還是快些過去。”
洛儷不為所動,既然他們不讓她活,就算是死,她也要反擊一把,問素紋道:“小黑尋到了麽?”
小黑是一條狗,遍體漆黑,沒有一根雜毛,體形比貓兒大不了多少,抱在懷裡肉乎乎,是梁大哥送她解悶的玩意兒。梁大哥憐她長居內院,日子過得單調又無聊,說養一隻狗兒不僅可看家護院還能解悶打發時間。
素紋笑道:“尋到了。”
池憲行事謹慎,如此大的秘密瞞了幾年,只怕早已想到後招。為了素紋等人的安全,她還是不將此事告訴素紋,少知道一些,對她們就是莫大的保護。素紋、素紈是她的陪嫁丫頭,有著自小一道長大的情分,她不能累及她們二人的性命。
素紈抱著一隻黑貓進來。
洛儷松了一口氣,她一直拖延未去池老太太處就是等著小黑,對素紋吩咐道:“把我妝盒裡的銅鈴與三色絲辮取來。”
昔日,梁大哥溫和地對她道:“若有急事,將銅鈴系在小黑脖子上,我定盡快出現。”
洛儷將銅鈴系在了小黑身上,系好之好,又用手輕扯了下,確認不會掉,方才放心。
洛儷隨寧心院的婆子出門,走得很慢,狗鈴聲越來越小,直至聽聞不見。催促的婆子早已不耐煩,對她故意慢走拖延時間有些不快,時不時捂嘴輕咳示意她走快些。
洛儷邁入寧心院花廳,正要福身行禮,池老太太抬手止住:“坐罷!聽說你身子畏寒,我令人熬了紅糖薑湯,正好去去寒氣。”
大丫頭青環雙手微顫地捧過一碗薑湯,視線流離,面容蒼白。
洛儷看著湯面搖起的波紋,勾唇笑道:“青環,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捧的是毒藥?”
青環一驚,“哐啷——”一聲薑湯碗跌落地上,立時化成了四五塊。
池老太太盯著青環的眼神似淬了毒。
鶴頂紅乃劇毒,相傳比鴆毒更甚,見血封喉,一兩的量就能毒殺二十多頭牛。
洛儷抬了抬手,“都退下罷!”薑湯中有毒的事,顯然不是池老太太告訴青環的,許是青環無意間發覺,否則青環與池老太太不會是現下這樣的表情。
池家母子要她的命,她又怎會束手就擒。
池老太太抓緊貴妃椅的扶手:她討厭洛氏的聰明,洛氏總是能猜到她會做什麽、說什麽,池憲對洛氏的聰明既喜歡又有防備,二人成親以來,池憲更是小心翼翼,生怕被洛氏知曉真相。
池老太太道:“今晚守在這裡的是胡婆子,信得過的。”
池憲松了口氣。
洛儷冷聲道:“今晚我難逃一死,你們好歹讓我做個明白鬼。”
池老太太不喜她,可不代表她不敬佩洛儷,“洛氏,你知道憲兒與丹陽郡主的事?”
雖然她離開書房佯裝沒發現秘密,卻無法消除池憲的疑心,他走到今日,怎會功虧於匱?
池老太太說到“丹陽郡主”時難掩激動歡喜,瞧著這模樣,只怕一早就知池憲與丹陽之間的苟且之事。
丹陽郡主正是竇華濃,因竇家勢大,竇太后封賞其郡主位,更賜下封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