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鞏固他的天下,她就將替權貴門閥叫屈喊冤的人一一除掉。
她不想做一個普通的女人,她努力想證明,她值得他的愛,更承得他最特別的情,他這一生並不曾愛錯人。在那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日子,她瘋狂了,歡喜了,每次辦成了大事,她就坐在他的病榻前,她說“明和,你心太軟,為了你,本宮願意變成天下人人叫罵的惡婦。我替你將功勳門閥都除掉。那些替他們說話的臣子也都殺了。你說不能寒了清流的心,我隻殺人,不曾折辱他們的家人,隻將他們發配三千裡……”
竇太后手捧著步搖,這是當年她入宮,第一次承寵,他送她的禮物,風風雨雨幾十年,她一直帶在身邊,將其視為他們的訂情信物。後來,他送過她的東西太多太多,多到連她自己都記不清,也唯有這步搖一直跟著她。
“明和,你說洛皇后是怎樣的人?我覺得她像王若蘭時,她又做出了讓人意想不到的事,我覺得她其實也有些像我。”
“明和,這天下交給徹兒真的妥當麽?”
“我當初不想殺趙禦,他畢竟是我們的長子,我愛他,可他卻因我代批奏折,與一幫大臣一道彈劾我,指責我,別人都能這麽做,他是我的兒子,他怎能指責自己的母親?天下無不是的父母,在他眼裡,我就那麽罪大惡極?太子妃對我不敬,我下令打殺,禦兒竟心生謀逆,要起兵誅我。若非太子宮門客通報,死的就是我。我沒想殺他,是他謀逆事敗,沒來得調兵就被竇承嗣包圍太子宮,他是舉劍自刎的。”
明明是自殺,可史家卻說她嗜殺成性,為了權勢,連至親也殺。
“還有皇五子趙徹,小時候他是多乖巧聽話的孩子,為了給禦兒報仇,竟與襄陽駙馬一起密謀造反,我們是他們的父母,可他們卻要反叛自己的父母。我不殺趙徹,他就要入宮毒殺你,還說什麽‘與其父皇被妖後利用,不如死個痛快’如此大逆不道,我怎能放過他。”
竇太后悠悠輕語,“這一下,他們再也不會重複我們的老路。楊家被滅了,楊耀國父子被殺,楊淑妃成不了第二個竇貞兒。不,她比不了哀家,哀家對明和一往情深,一生未變,可楊淑妃大逆不道到想生下皇長子就殺皇帝,挾君王以令天下,好大的野心。”
洛皇后到底像誰?
像王若蘭,不像。
像竇貞兒,也不像。
可竇太后卻在洛皇后的身上隱約瞧見了自己年輕時候的影子。
洛皇后敢作敢當,敢與寵妃對恃,敢也皇帝相抗,她做自己認為對的事,就像當年的竇太后只要她認定的事,就會義無反顧地做下去。
“洛皇后的心如王若蘭,性子有些像哀家。她不愛徹兒,她愛的是沐子軒,她不像王若蘭膽小,她膽敢以皇后之尊,在山野再嫁沐子軒為妻。”
這樣的洛皇后,怎麽會重蹈他們當年的覆轍。
她是不同的,她更是敢作敢為。
她不愛皇帝,所以不願替皇帝生兒育女。
她的心屬於沐子軒,即便皇帝困住了她的人,卻困不住她的心。
徹兒愛上的兩個女人,一個心中無他,一個想利用他獲得大富貴。
他愛錯了人。
“龍衛營想替洛皇后瞞下她私嫁之事,可他們卻忘了哀家手裡的鳳衛。龍衛能查到的事,哀家又豈會不知?”竇太后微斂眸光,“他們要殺掉知情者,哀家就再幫他們殺一個。”
沒錯!
那個扮成貨郎的龍衛營暗人就是竇太后下令殺的。
她讓人發現此人的身份,就是為了告誡皇后:行事可不要太過張揚!
她不會殺皇后,她要留著皇后。
洛皇后即便不愛皇帝,但她是一個合格的皇后。
她又自服了絕子散,她不用擔心洛皇后會混淆皇家血脈。
可是洛皇后不守婦德,居然背著皇帝另嫁他人,竇太后又覺得憤怒。
她要洛皇后收斂,要洛皇后與沐子軒斷絕關系。
如果她不知收斂,下一次她可不會心慈手軟,即便她是皇帝喜歡的女子,背叛了皇帝就必須死。
*
高昌接走葉太妃後,行宮裡的日子繼續悠然自在,楊淑妃被禁足望月軒,洛儷更下令,不許任何人告訴她關於楊家的事,就連慧妃、何貴人、靜貴人等也都有了叮囑。
這日,素綣從外頭回來,手裡捧了個紅漆盒子,低聲對洛儷道:“娘娘,這是姑爺派金滿貫送來的。”
金滿貫這小子還真老實,為了把這盒子送到一個叫“花卷”的姑娘手裡,在望夫鎮租的院子裡等了近一月,如果素綣不去不知道他還等多久。
金滿貫見素綣進去時,問道:“你是不是花卷?”
花卷,是素綣小時候在鐵家莊的乳名。
素繾的乳名叫“饅頭”。
素綣道:“是我。”
金滿貫道:“我家公子讓我把一個盒子交給花卷,說是給奶奶的,公子九月十五隨梁俊將軍去了北疆戰場,公子說,讓奶奶等著他回來。”
他沒瞧見奶奶。
住了一月,他知道公子背著家裡人在這裡成親了,娶的奶奶姓洛,附近的百姓喚她“洛三妹”。金滿貫想到了洛三娘,心裡直打鼓,如果洛三妹就是洛三娘,公子這可是犯下了滅門大罪。
素綣今兒來時,雖然巧扮過一場,可金滿貫還是認出此女正是皇后身邊的素綣姑娘。心跳更是加速,就算想阻止,已經來不及了,聽附近的百姓講,公子與洛三娘已經成親,還做了正經夫妻,只等洛三娘懷上孩子就要稟告長輩。可是洛家並沒有嫌貧愛富,而公子是有繼母,但這繼母李氏很少過問公子的事。
金滿貫選擇了不問不說,瞧見也當沒瞧出,認出隻作沒認出,他將紅漆盒子給了素綣。
素綣拿著盒子倒來顛去地瞧了一遍,見上頭掛了一把鎖,問道:“鑰匙呢?”
“公子說,奶奶那兒有鑰匙。”
素綣詳盡地與洛儷說了一遍。
洛儷歪頭:“鑰匙在我這兒?”
她怎不記得了。
隻片刻,她憶起臨分別時,他送了她一對半片樹葉的耳墜,莫非就是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