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儷派素綣去打聽了。
“娘娘,有太監說,薑婕妤本來可以避開楊才人,可不知怎麽回事,聽說楊才人到了禦花園,還特意走了過去。”
洛儷的手指叩擊在案面上,“特意回去,故意與楊才人發生衝突,讓自己的孩子不保,真是奇怪!”
事出反常,必然有妖。
除非薑婕妤根本就不想生下這個孩子。
這可是皇嗣,無論是皇子公主,一旦生下孩子,位分只會再升。
洛儷道:“仇嬤嬤,再私下打聽一下,問問薑婕妤身邊的宮人,是什麽原因讓薑婕妤不想要腹中孩子。”
仇嬤嬤心下一轉,“娘娘是說,她是故意的?”
“世間,哪有不要孩兒的母親?”
洛儷閉闔雙眸,前世的她,池憲不想要她生出孩子,是因她是一枚棋子。所謂棋子,用罷了就棄,池憲不能給自己留下隱患。薑婕妤又是出於什麽樣的原因要親手除掉自己的孩子。
何婕妤服催生湯,是為了給自己的兒子搶皇長子的名頭。
薑婕妤不要孩子求的又是什麽?
“啟稟皇后娘娘,皇上請娘娘去養性殿。”
洛儷起身,帶上素紗、素綣與小路子一行。
養性殿門口兩側,整齊站著宮人、太監,楊玉梅身邊的朝雲暮雲與小楊子正跪在殿門外,久久保持著一個動作,仿若石雕一般。小楊子面帶畏懼,見到洛儷更是畏縮地顫了一下。
高昌抱著拂塵立在外頭,小聲地道:“皇上有令,讓娘娘一人進入。”推開殿門,皇帝高坐龍座,大殿中央跪在一個狼狽的婦人,衣衫凌亂,雙頰有被人打的指印。
楊玉梅聲聲喚著“皇上!”“徹哥哥”,只是她的聲音再也激不起皇帝的任何好感。
洛儷福了福身,“臣妾拜見皇上。”
皇帝抬了抬衣袖,指著一邊的座兒,“傾城來了,來,坐到朕的身邊。”他熱情地伸手,握住洛儷的纖手,笑容溫和而燦爛,“這個賤/婦今兒在禦花園用腳踹薑婕妤的肚子,孩子是保不住了……”他拉洛儷坐在自己的身邊,居高臨下地俯視著楊玉梅,“到了今日,朕也就不瞞你了,楊耀國居心叵測,數年前令你假裝擋下毒酒,據朕查實,那酒根本無毒,是你自己跟自己下了‘寒梅紅’,身中‘寒梅紅’所顯症狀與鶴頂紅有些相似,口鼻出血,看似凶險,只要服下解藥就不會有性命之憂。”
楊玉梅連連搖頭,“不……不,臣妾沒有。”
他怎麽會知道?
這麽多年,這個秘密一直隱瞞得極深,他怎麽就知道了?
他不該知道的,是誰背叛了楊家,將秘密給捅了出去。
事隔幾年,知情的人都被處置了。
皇帝冷聲道:“你中劇毒扮成體弱,是為了得到宮裡的珍貴藥材,好替你養同心蠱的母蠱,然後用母蠱生出的子蠱來操控朕。”
楊玉梅不可思義地望上去,“是誰給你解的蠱?”
他說出來,定然是已解蠱。
皇帝溫柔地看著洛儷,“朕這一生,最大的幸事是娶傾城為後。”
他笑得溫和。
曾經的他,也是這樣脈脈情深地看著楊玉梅。
在真相揭露的那天開始,他曾有多愛便有多恨。
他為她,糾結著楊玉梅與洛儷誰輕誰重,最終連他自己也分辯不出。楊玉梅是他胸口的朱砂痣,洛儷是他的白月光,然,所謂的朱砂痣卻帶著算計與陰謀,而白月光也終究與他漸行漸遠。
他好恨!恨著這個算計了他的女子。
洛儷沒想走到今日,她所喜歡的是沐子軒。
曾經在事成定局之時,她想過要與沐子軒了斷情緣。
是皇帝在大婚之夜所做的一切,讓她對皇帝死心,讓她對自己的愛情心存一份幻想,也是因為心死,才讓她鼓足了勇氣,敢冒天下之大不韙暗嫁給沐子軒為妻。
她的身心付諸沐子軒那刻,無論皇帝再做什麽,再說什麽,也無法挽回她的心。
皇帝道:“楊耀國臨死前招認,如果你產下皇子立他為太子,除掉朕後,讓楊耀國挾天子以令諸侯,而你成為垂簾聽政的太后。”
楊玉梅身子微顫。
所謂的為他擋毒酒,為他因毒傷身,原是一個巨大的謊言。
什麽海枯石爛,什麽此情不渝,是她給他布下的情網。他愛過她,她亦深愛著他,愛她時,他將她捧到雲端;不愛時,便殺她父兄。
“不,父親說,只要我生下皇子,就讓他成為太子。徹哥哥……”
“朕是皇后的夜大哥,不是你的什麽徹哥哥。”
他要做洛儷的夜大哥。
如果在兩個女人之間挑一個,他選擇守護皇后。
洛儷曾問他如何抉擇,隻可以有些選擇只能選一次。
時過境遷,就算重選卻已經沒了任何意義。
徹哥哥簡直就是他的恥辱,他被楊耀國父女玩於股掌,還險些鑄成大錯。
他是帝王,楊耀國觸及了他的底線,更傷了他的尊嚴,“權大壓主,謀多算主”,帝王大忌,楊耀國都佔了,他如何能容得楊耀國這個奸賊。
說什麽他是保皇派,真正的保皇派是清流,他們才是先帝留給他的人。楊耀國該死,竇承嗣亦同樣該殺。
皇帝的聲音帶著憤怒,亦難掩厭棄,當不再愛了,那一個人怎麽看都是厭惡,他回到皇宮,不再去想楊玉梅,試著去遺忘。他要愛的是自己的皇后,他可寵的是后宮無數的嬪妃,但唯獨不會再是楊玉梅。
她傷身服食補藥是為了養同心蠱,養成之後,成為第二個竇太后。
楊玉梅想要的是皇帝的情,與獨寵一生的傳說。
“楊玉梅,你父親兄長早在去歲十月就被朕殺了!”
皇帝無情地道破一個事實。
他沒有因為楊玉梅有身孕而生出半分不忍。
他已經有兩個皇子、兩位公主,宮中想替他生兒育女的女人比比皆是,他不在乎失去一個未出生的孩子。
楊耀國被處以凌遲之刑,楊玉稹兄弟除楊玉積外皆被腰斬。
楊丞相府內,但凡成年的男子全被腰斬了,沒成親的盡數沒入宮中做了內侍太監。
楊玉梅寒透身心,望著寶座上的男子,她不敢相信這是事實,“你撒謊,不會的,你怎會殺了我的父親,殺了我大哥,不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