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青山坐在靠門邊一點的位置,聽到侍者的話後,就風速一般的跑出了包房。
喬漫穿著七厘米左右的細高跟鞋,走廊上又鋪著高級絨地毯,鞋跟很容易和柔軟的地毯糾纏在一起,即便心急如焚,也不能像傅青山那樣快速跑動,只能盡量加快腳步。
紀雲深見傅青山已經快速的趕了過去,怕喬漫因為心急走路而跌倒受傷,在跑出幾步後又故意放慢了步速,用這樣的方式,照顧著她的情緒和腳步。
喬漫見紀雲深故意放慢腳步等她,就催促他,“你快跟著去看看啊!”
紀雲深聽後,精致的劍眉微微的挑了挑,“以林嫣的戰鬥力,和老傅的性格,你覺得他們能吃虧?”
“再說,我和老傅處理自己女人事情的一貫原則,就是自己女人的事兒自己解決,又不是打群架,人多就一定能贏。”
喬漫雖然心裡清楚他說的對,但就是做不到像他這樣鎮定自若,或許這就是男人和女人遇事時的差別。
日料大廳的角落,已經站滿了圍觀的人,傅青山風速一般的跑過去時,幾乎一眼就在人群中看到了那抹嬌小單薄的白色身影。
擺在林嫣周圍能砸的東西,幾乎都被她砸爛了,附近的幾張餐桌餐椅也都東倒西歪的躺放在地上,上面的瓷器餐具的碎片狼藉的鋪在地面上,包圍她的同時,也包圍了站在她對面另一抹纖塵不染的白色身影。
紀晗顯然被林嫣的暴力嚇了一跳,半天都沒有反應過來,等反應過來的時候,她眼角的余光已經瞥到了從包房走廊那個方向走過來的高大偉岸的男人身影,雖然逆著光看不清楚臉,但她還是一眼就認出了那是傅青山。
她不著痕跡的往後動了動,精致尖細的小臉上,由最初的茫然震驚,變成了委屈和無辜,“林嫣,你幹什麽?”
“我幹什麽你是智障不明白,還是勾引的男人太多,已經不知道臉這個字怎麽寫了?我在問你我老公的床上為什麽會有你身上的香水味?在我沒有給你更難堪之前,請你老老實實的回答我的問題。”
林嫣的話落,周圍的人都向紀晗投去了好奇和打量的眸光,像是不理解為什麽這麽漂亮的女人,要去勾引別人的老公。
紀晗好看的眉頭微微皺起,垂在身側的雙手,在周圍人的指指點點中,愈發的收緊,最後緊握成拳,“林嫣,你說話最好給我注意一點,先不說你和青山哥已經離婚,他有交友和選擇的權利,就說說你單憑床上的香水味,就跑過來又是砸東西又是對我冷嘲熱諷,你憑什麽?你是他的什麽人?又是以什麽身份來質問我?”
“還有,即便他床上的香水味是我留下的,那麽這種事情你為什麽要跑來問我?你要是真能守住你口中所謂的‘老公’,又怎麽會在他的床上發現其他女人的香水味?說到底還是你們的感情不夠牢固,怪不到別人的頭上。”
傅青山越走越近,被人群圍到圓心裡的兩個女人的對話,也斷斷續續的飄進了他的耳朵裡。
“紀晗,你的三觀怎麽好像有問題?”
說著,她停頓了幾秒鍾,然後輕輕的笑道,“哦,不對,我說錯了,你的三觀不是好像有問題,就是有問題。”
“我們同居在一起,每天發生著夫妻之間的事情,就算沒有那一紙結婚證,他也是我的男人,況且我們做過夫妻,我每天都要喊他很多遍老公,所以,我現在管他叫一聲老公有問題?來質問你有問題?”
她眨了眨眼睛,又慵懶的撩了撩自己肩頭的波浪長發,繼續笑著說道,“至於你說的交友和選擇的權利……你的意思是說,他在有同居的女朋友下,還可以同時有交其他女朋友的選擇權利?那要是按照你這麽說,所有的女人在出現感情危機的時候,都得選擇忍氣吞聲,默默忍受唄?你是不是還當現在是三四十年代的十裡洋場,允許一夫多妻製呢?”
“而且我在他的床上發現你身上的香水味,為什麽不能直接來找你,我怎麽知道是他主動碰了你,還是你有心機主動……湊上去的?”
紀晗微微變了變臉色,盡量壓低自己的聲音,“林嫣,我一直都在忍,你別太過分了。”
林嫣低頭看了一眼狼藉的地面,並伸腳踢開了自己和她之間的那些碎落的瓷器障礙,慢慢的接近她,並朝著她精致的小臉緩緩的吐出一口氣,“我過分?紀晗,是我太過分,還是你太過分了?”
“退而求其次的窩邊草就那麽好吃?那當時他把你捧在手心裡疼,為你付出了一個男人能夠付出所有的時候,你怎麽沒說多看他一眼?現在你丟了愛情,沒了親情,所有的一切都幻化成泡影的時候又想起他了?他憑什麽被你這麽呼之則來揮之則去?就因為他默默無語毫無指望全心全意的愛過你?”
“你把你能利用上的感情都利用了,你就不怕最後變成眾叛親孤家寡人的下場?”
紀晗在林嫣逐漸靠近她的時候,下意識的就往後退,直到身體碰到身後的餐桌,才阻止了她的後退的腳步,她漆黑的眸光也真正的對上林嫣水一樣的眸子,“林嫣,我不想和你爭吵,沒什麽意義,如果你覺得你能把握住他,那你就盡你所能的去把握他,至於我和他之間的那些事情,就不麻煩你操心了,我自己會處理好,用不著你來教。”
說完,她就推開身前的林嫣,想要和賀心離開這裡,但她剛剛走出兩步,垂在身側的纖細手臂就被一隻小手扣住了,還沒有等她甩開,就被林嫣微微用力的扯了回來。
地面上都是尖銳的瓷器碎片,她因為林嫣的扯拽力度,露在高跟鞋外面的皮膚瞬間就被劃出了長長的傷口,鮮血迅速從傷口流出,她疼得皺起眉頭,抬高手臂就朝著林嫣揮打了過去。
林嫣沒閃沒躲,一雙如水墨丹青勾勒的美麗眸子倒映出一抹高大的男人身影,滿腦子都在想他會做出什麽樣的選擇,如果還是……紀晗,她就會徹徹底底的放棄他,不再有任何留戀,她發誓。
傅青山用最快的速度奔跑過來,在馬上要接近兩個對峙的女人時,被突然衝過去的賀心撞得腳步一亂,整個人不禁微微的退後了兩步,而在那同時,紀晗揮下去的手就重重的落在了林嫣的臉上,而等林嫣把被紀晗打偏的臉轉過去的時候,看見的是傅青山低頭看著賀心的樣子。
果然是心愛的女人啊,待遇就是不一樣,連她的助理都要差別對待。
她沒有伸手捂臉,只是用舌頭在腮幫的地方來回頂了頂。
紀晗的手掌心都是麻木的痛感,她以為林嫣會還回來,但她沒有,而是意味深長的看了看站在兩米外左右的傅青山,收回視線的時候,又仔細的瞥了她兩眼,然後淺淺淡淡的說道,“行,紀晗,你贏了,他以後歸你了。”
說完,她就伸手拂開身前的紀晗,踩著地面狼藉的瓷器碎片,一步一步的朝著包圍圈外面走去。
傅青山在賀心撲過來的第一時間就把她推開了,本著男人不對女人動手的紳士原則,他沒有用太過分的力量,但沒想到她拽在他西服上的雙手攥得太緊,他用了三分力量,並沒有完全甩開,而且在這個過程中,她一直仰著頭,紅唇一張一合,卻根本沒有發出來任何聲音,在外人看來,很容易誤會成兩人在因為什麽事情竊竊私語。
林嫣走過去的時候,傅青山又伸手甩了幾次賀心,但她始終沒有放手,他的眉頭越皺越緊,最後幾乎用了全身的力量才甩開賀心。
賀心因為承受不了傅青山的甩開力度,隻來得及發出一聲驚呼,就呈拋物線的形狀跌在了地面上。
瓷器的碎片重重的扎進她的身體裡,她因為疼痛而眉頭緊蹙,一張臉更是皺成了一團,痛苦的悶哼著。
林嫣卻目不斜視的從他身邊走了過去,傅青山深深的看了一眼倒地的賀心,就邁著大步朝著林嫣的方向追了過去。
紀晗因為傅青山的拋甩動作驚的臉色一白,趕緊跑過去扶起幾乎躺在玻璃碎片上賀心,“心心,你怎麽樣?”
“我沒事。”
“我扶你起來,我們去醫院。”
身後的聲音越來越模糊,模糊到林嫣只能聽到餐廳門外的呼嘯風聲,原來外面又來了新一輪的暴風雨。
她的腳步很快,快到紀雲深和喬漫從包房走廊的盡頭走過來的時候,都沒有來得及叫她,她就匆匆的朝著餐廳的門口走了過去,身後是闊步在跟的傅青山。
“嫣兒……”
喬漫出聲,試圖朝著林嫣的背影喊叫住她,卻被紀雲深磁性的聲音打斷了,“有老傅在就行了,反正是他們之間的事情。”
她一開始還沒有理解紀雲深為什麽會這麽說,當她看見紀晗扶著賀心緩慢的朝著餐廳門口走去的時候,就有些明白了。
喬漫沒再試圖叫住已經走到餐廳門口的林嫣,也沒有再繼續說什麽,而是轉身朝著餐廳的包房走過去,一步兩步三步四步,她都沒有聽到身後有跟上來的腳步聲,或許他已經朝著紀晗的方向追過去了也不一定。
沒再繼續遲疑,或者等,而是用細高跟鞋能在地毯上走得最快的速度向前走著。
紀雲深放輕腳步,始終跟在她的身後,想看看她會不會回頭。
結果沒有,她甚至連探知的欲望都沒有。
他微微皺了皺眉,在想,如果她在轉身的時候,他沒有跟上去,或許就是他們最後的終點,當然,也再沒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
林嫣走的很快,傅青山三次試圖讓她停下來,她都沒有停下來,而是用了很大的力氣甩開他的手。
他原本是不想傷到她,所以也就沒有太用力,也沒敢太用力,但她甩拒的次數多了,他的胸口難免會升騰起一些情緒,最後,他乾脆用了很大的力量把她拉拽住,並且把她拽回到了自己的胸膛前,“嫣兒,剛剛怎麽回事?”
林嫣越過他的肩膀,看到紀晗扶著賀心的身影越來越近,淺淡的微笑著說,“你說剛剛啊,剛剛就是看到她在,覺得很不順眼,就過去找了個茬,沒事。”
說完,她就瞥了一眼將她密不透風抱在懷裡的那雙鐵臂,“所以,你能放開我了嗎?”
“不能。”
林嫣微微掙扎,精致白皙的小臉上染上了一些慍色,“傅青山,你有毛病,這麽抱著我幹什麽?”
傅青山的雙臂還是那個密不透風的環抱著她的姿勢,一雙深邃如海的眼眸一瞬不瞬的盯著她,“你剛剛說謊了,如果我不這麽抱著你,你就一定會衝到外面的雨中。”
“看不出來,你倒是挺了解我的,那你說說,我現在在想什麽?”
傅青山沒說話,還是那麽盯著她。
林嫣踮起腳尖,一雙柔軟的雙臂環吊住男人修長的脖頸,然後朝著他的薄唇輕輕的吐出了一口氣,“我在想,你到底要把我騙的多慘,你才甘心?你之前還說我是個感情騙子,最會利用感情騙人,我覺得這句話應該送給你,你才是那個感情騙子,最會利用感情騙人。“
傅青山的眉頭越蹙越緊,薄唇微掀,“說清楚,我騙你什麽了?”
“傅青山,這麽玩兒就沒意思了,你做了什麽你清楚,我不想再浪費唇舌的跟你喋喋不休的長篇大論,本大小姐今天明確的告訴我,我不陪你玩兒了,你願意和誰玩,就和誰去玩,願意去騙誰的感情,就去騙誰的感情,但前提是,你都必須離我遠一點,而且是越遠越好。”
說完,她幾乎用了全身的力量去掙脫他的束縛,但無奈男女的力量太過懸殊,她試了幾次都沒有成功,最後就只能用了老方法,用高跟鞋去踩他的皮鞋。
傅青山因為她又提起要離開的事情,蹙起的眉頭幾乎瞬間就皺成了一團,“林嫣,你在家怎麽鬧騰我我都OK,但現在在外面,你適可而止,別太瘋了。”
“傅青山,我在你的眼裡是不是就是一個驕縱蠻橫不講道理的人,所以我的鬧在你眼裡永遠都是在無理取鬧,就好像你在拿你的忍耐力來包容我的底線一樣,我告訴你我不是在胡亂鬧騰,而是真的要那麽做。”
“林嫣……”
“別叫我的名字,我覺得惡心。”
林嫣的字字句句都清晰的砸在傅青山的耳膜上,他放在她腰間的那雙鐵臂在不知不覺當中又收緊了一些力度,疼得她的眉頭緊緊的皺了起來,想掙脫還掙脫不開,最後伸出手就甩過去了一巴掌。
而她在甩出這一巴掌的時候,正好是紀晗扶著賀心經過的時候。
紀晗和紀雲深在一起十年,又因為傅青山是紀雲深最好的朋友,所以她總是會對傅青山表現的很親近,而傅青山也因為紀雲深的關系,對她疼愛有加,慢慢的慢慢的,那種感情就生出了溫度,變成了類似愛情。
她一邊拒絕,一邊又在接受。
其實如果沒有紀雲深,她真的很有可能會選擇傅青山,他出現在她面前的時候,從來都是一個英俊儒雅風度翩翩,而且從來都不缺乏自身的魅力的男人。
有這樣一個男人一直陪在身邊,誰會一點感覺都沒有?
至少她是有一些感覺的,就好像擁有他們的感情,就可以利用自己的無辜和委屈,為所欲為的操控他們,而他們真的會無所不用其極的滿足她所有的想法。
而她又從來都知道,他們是殺伐果決甚至有點不近人情的人,或者用外人的話來說,就是一看就是那種讓人心生畏懼,甚至是不好惹不容易接近的人,會對她這麽好,是因為他們對她的感情,而不是他們所擁有的金錢權利地位,
除此之外,她又從來都知道如何在他們融入骨血裡的大男子主義中,做到毫無痕跡。
就這樣過去了一年又一年,她一直都在畏懼和有恃無恐中度過,卻從來不敢像喬漫和林嫣這樣,動手動腳甚至完全不在公共場所給男人面子,她從來沒有敢想過,也從來沒有敢做過。
這種感覺就像是那種沾了煙火味的情侶,而不是在和一個高高在上的男人畏懼的談著戀愛。
她羨慕,卻又有些嫉妒。
她總在想,如果她當時沒有那麽計較自己的身份,沒有那麽自卑,現在會不會就沒有喬漫和林嫣的有隙可乘?
傅青山是背對著紀晗和賀心的方向,並不知道兩人正在從他的身後路過,聲音雖然帶著隱忍的怒意,卻也帶著點縱容,“林嫣,我在跟你講道理,你說不過就只會甩巴掌?”
“傅青山,你放開我……”
傅青山環在她腰間的手臂絲毫沒有放松力度,還是低著頭寵溺的看著他的樣子,“那你說說看,我又哪裡惹到你了?”
紀晗扶著賀心已經慢慢遠離了兩人,逐漸的接近了外面的狂風暴雨,林嫣踮起腳尖,越過他的肩膀看到了紀晗和賀心走到雨中的身影,一字一頓的說道,“傅青山,她淋雨了,你這個時候去給她撐把傘,我保證她會心甘情願的跟你走。”
傅青山沒說話,而是等著她接下來的話,“你喜歡了她那麽多年,現在唾手可得,我又給了你一個這麽好的機會,你可千萬別錯過,再抱憾終生,我負不起這個責任。”
說完,林嫣就繼續掙扎,“放開我,放開我,你放開我……”
傅青山又把手臂的力度收緊了一些,聲音接近沒有溫度的淡漠,“林嫣,我喜歡誰,想和誰在一起,我比你清楚,別再用你的想象力來強加到我的身上,我和晗兒不是你想的那樣,還有,你以前就因為喬漫特別看不慣她,總是無理取鬧的找她茬,今天又是因為什麽?”
“和以前一樣,沒有理由,就是單純的看不慣她,想讓她難堪。”
傅青山顯然很不能理解她,“你還能再幼稚一點嗎?”
“更幼稚一點的話,就是你現在放開我,我追出去,再給她一巴掌,然後兩清……”
“林嫣……”
傅青山壓抑著胸口的起伏,“剛剛我聽你和晗兒說,提到了什麽同居和老公,還有什麽把握之類的話題,是因為這些你才發脾氣嗎?”
“我還以為你聽見了,會當做沒聽見。”
傅青山確實沒有聽到全部,但也有很多的關鍵詞飄進了他的耳朵裡,比如他剛剛說到的同居,老公,退而求其次的窩邊草,呼之則來揮之則去等等……
但這些詞語並不能夠讓人猜出那段話到底都表達了什麽,他只能靠猜,而顯然他猜對了一些。
“所以,你真的是因為這些在生氣?”
林嫣沒說話,就那麽盯了他幾秒鍾,然後緩緩的說道,“傅青山,你從來都沒有正經的說過愛我,你愛我嗎?”
“你還想讓我怎麽正經的說?”
他曾經不止一次的說過愛她,但她每次聽後的反應都很平淡,就好像他說的愛她,對她來說就是中午吃什麽,今天天氣不錯這種無關痛癢的話語。
久了,他就不說了。
“你正經的說一次愛我,我想聽。”
離開的時候,不舍的情緒會達到沸點,然後會盡量的記住他深邃精致的眉眼輪廓,他說話時候的樣子,以及他看著她時的眸光。
“林嫣,我說愛你,你就不會離開我了,對嗎?”
不管是紀晗,溫暖,還是曾經貼過來的那些女人,他都沒有動搖過,娶了她,她也從來沒有後悔過。
林嫣沒有說話,就那麽看著他,幾秒後才緩緩的說道,“可惜,你說的愛我並不是我想要的你愛我,說不說其實都一個樣子,只不過是我想聽,現在就想聽。”
“我愛你,林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