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當紅小花旦童沁重傷昏迷的新聞,就鋪天蓋地的席卷了整個林城。
昏迷原因眾說紛紜,一連幾天蟬聯微博熱搜榜。
麗人傳開機一個多月,進度已經完成三分之一,女二號童沁突然重傷昏迷,整個進度不得不因此延緩。
大家猜的最多的是,她能不能被換掉。
要知道這個超五億投資的電影,不可能因為等一個人,而暫時停止拍攝。
果然,在童沁出事的第三天,麗人傳官方微博發稿,稱很感謝童沁小姐在拍攝期間的認真努力,因為她個人和劇組不可抗拒的自然因素,會換掉她拍攝戲份,由當紅小花旦雲若接替。
喬漫是在片場刷微博時,才知道劇組做了這個決定。
按理來說,她是執行製片人,這麽大的事情不會不通過她,除非是紀雲深親自做的決定。
她退出微博,撥通了紀雲深的電話,詢問了一下童沁的事情,他隻說了一句,“漫漫,我是商人。”
他是商人,並不會因為童沁是她的好朋友,或者因為是他好兄弟的女人,就每天幾十萬上百萬的等著,耗著。
喬漫對此表示理解,但心裡多少會難過。
童沁是她從高中到大學的好朋友,即便後來有些疏遠,但一起走過的青春年華,不管歲月怎麽變遷洗禮,都是她心底最柔軟的記憶,無法抹去。
現在她從雲端跌落地面,可作為好朋友,她能做的實在不多。
靜默了一會,喬漫才溫淡的說道,“好,我知道了,晚上你不用來接我下班了,我想去醫院看看童沁。”
男人蹙眉,背脊陷進大班椅中,停頓了幾秒鍾,“我陪你一起去。”
童沁是方經綸的女朋友,他於情於理都應該去醫院探望一下,她也沒有多想,說了聲好,就掛斷了電話。
……
晚上六點,煙灰色賓利車子停在了綠幕棚入口,喬漫裹緊身上的長款風衣,背過身,擋住車子掀起的冷氣流。
還不到十月中旬,林城怎麽就這麽冷了呢?
矜貴的男人邁開長腿下車,親自給她拉開了車門,她說了聲謝謝,坐了進去。
六點的天空,夜色已經深濃一片,秋風裹夾著落葉,吹打在車身上,發出劈裡啪啦的悶響,混著霓虹燈影,入目所及的都是蕭瑟淒涼。
這就是她為什麽這麽不喜歡過秋天的原因,不僅因為冷,還因為這個季節帶給人的蕭瑟和淒涼。
她不喜歡這種感覺,非常不喜歡。
到了病房門口,剛巧碰到從裡面走出來的孟東行,看到她和紀雲深,沒有說話,而是微微頷首了下,就邁開長腿離開了。
這好像是孟東行把溫橙接去美國治療後,她第一次碰到他。
總感覺他哪裡不一樣了。
好像更冷漠了,冷漠的幾乎不近人情。
方經綸守在病床邊,聽到腳步聲,隔著層層疊疊的昏暗光線看過來,好看的眉眼幾乎立刻浮現一層克制的慍怒。
喬漫就算再遲鈍,也察覺出兩人眼神間的暗潮洶湧,但她以為是因為下午麗人傳官博宣布童沁辭演的事情,再度鬧得沸沸揚揚,讓方經綸很不爽。
她走近床邊,看了一眼昏黃燈光下,一臉慘白的童沁,“童沁怎麽樣了?”
方經綸優雅的交疊著雙腿,一雙如海般深邃的眸子鎖定病床上的女孩,立體的五官在昏暗燈影下,愈發的深刻,“聲帶重度受損,這輩子可能都無緣演藝夢了。”
“有沒有別的辦法?”
每個女孩都愛漂亮,尤其在娛樂圈摸爬滾打的女明星,對於身形樣貌聲音都要求極為嚴格,缺一不可。
方經綸劍眉微蹙,苦笑搖頭,“暫時沒有。”
那一刀劃的太深了,割到了氣管,以後能不能說話都是問題。
喬漫眼眶發熱,雙手絞在一起,“對不起,我真沒用,身為朋友,卻什麽都幫不到她。”
方經綸眉眼未動,滿腔怨憤化成沉默不語。
正兀自沉浸在悲傷中,她整個人就被身側的男人擁在了懷裡,極致溫柔的語氣,“好了漫漫,我們回家吧。”
喬漫挪動腳尖,不舍的跟著男人走出去,拉開的門,瀉進來一片白色的光線,將病床上的女孩和病床邊的男人籠罩起來,突然漫上一層朦朧的悲涼。
命運有的時候,真的很會捉弄人。
她也好,童沁也好。
出了醫院,男人直接將她橫抱起來,“十厘米的高跟鞋是你現在出門的標配嗎?”
腳上這雙高跟鞋是新買的,有些磨腳,這一天她都在極力忍耐,沒想到還是被他發現了。
周圍人來人往,喬漫將頭埋在他的胸膛前,看不清表情,“紀雲深,我可以自己走。”
“你是想讓大家都欣賞一下你奇怪的走路姿勢?”
喬漫,“……”
……
回到藍山別墅,張嫂已經做好了晚飯,兩人進門,飯菜都還冒著氤氳的熱氣。
“少爺,你們回來了。”
張嫂撩起身前的圍裙擦了擦手,趕緊迎了上來,看向男人身後的喬漫,“漫漫,今晚的菜都是少爺特地吩咐我做給你的,都是你愛吃的,一會多吃點,你最近瘦了好多。”
喬漫點頭,“謝謝張嫂。”
張嫂忙哎了聲,說句不用謝,就像往常那樣離開了餐廳,把空間留給了他們兩人。
紀雲深脫掉身上的深黑色風衣外套掛在一旁的衣架上,又朝她伸出手,喬漫反應過來,脫掉自己身上的風衣外套,遞到他的手上,他又返身回去掛到衣架上。
“過來吃東西,愣著幹什麽?”
男人站在餐廳的水晶燈下,光線散漫,在他身上落下層層疊疊的光影,背後是繁華落寞的夜色,混合在一起,將他高大偉岸的身軀映襯的更加挺拔,充滿了力量感。
喬漫抬手,將散落在臉頰邊的頭髮別在耳後,抬腳走過去坐下,樣子特別的安靜乖巧。
也可以說,從她流產到現在,大多數都是安靜乖巧的!
紀雲深給她夾了一筷子菜,放到她的碗裡,“多吃點。”
喬漫淡淡的嗯了聲,斯文的夾起,慢慢的咀嚼,眉眼溫溫涼涼,像是沸騰過後的涼白開,經歷過沸騰,然後淡然。
飯後,紀雲深就去了書房,喬漫則窩在房間裡,拿著平板刷劇。
直到男人從書房回來,她還在看著平板。
男人邁著一雙長腿走過來,居高臨下的看著靠著床尾,坐在地毯上的女孩。
“十一點半了,洗澡睡吧。”
女孩從屏幕上移開兩秒,看向他,“你先去洗,這集還有十幾分鍾就結束了。”
男人眉頭微蹙,沒有多說什麽,就轉身進了浴室。
女孩聽到腳步聲消失,才繼續投入劇情中,剛剛看了兩分鍾,放在床側的手機就震動了起來。
她本想看完回過去,但對方很執著,震動響了一遍又一遍,她隻好伸手撈過手機,沒注意看屏幕上的名字,就滑了接聽鍵。
剛剛接通,一道柔膩的女聲就從電話的那頭傳了過來。
“紀雲深,明天晚上八點,煙雨樓台,我有話對你說,不見不散。”
可能是這道女聲太有辨識度,也可能是因為接觸了很久,很容易就聽出了是葉禾的聲音。
她的視線從屏幕上移開,才發現,她的手機還躺在床上,而她接聽的是紀雲深的手機。
雖然葉禾用柔膩的聲線掩蓋了許多東西,但她還是聽出她喝了酒,甚至帶著哭意。
正捧著手機愣神,浴室的門就被男人從裡面推開。
紀雲深裹著浴巾走了出來,看見她拿著自己的手機發呆,便走過去,輕聲的詢問,“我的手機有那麽好看嗎?”
喬漫放下手機,緩慢的抬眸,看向身邊的男人,“剛剛葉禾給你打電話,約你明天晚上八點,在煙雨樓台見面。”
說到這裡,她停頓了兩秒鍾,才繼續說道,“她還說,不見不散。”
男人聽後,神色未變,輕輕的嗯了一聲,示意自己知道了。
這一夜,喬漫還是噩夢連連,夢中人影紛亂,醒來又不知道自己到底夢到了什麽。
……
第二天,秋雨綿綿。
紀雲深送她到片場後,就驅車離開了。
她看著那輛煙灰色賓利車子漸漸消失在朦朧的雨霧中,腦海裡卻始終回響著葉禾的那句不見不散。
到了今天的布景前,她看到葉禾穿著戲服,正在背台詞,見到她,微微一笑,算是打招呼。
她也回了一個禮貌的笑,然後踩著高跟鞋,開始了一天的工作。
今天的戲份,主要是葉禾和薑檬的戲份,兩人拍的都很投入,到中午的時候NG和笑場的次數都能數得過來。
中午劇組加餐,唐修點了不少酒,職員們都喝了一點。
葉禾的酒量不好,喝了點酒,就開始頭疼,躲到休息間睡覺去了。
喬漫有些犯低血糖,正在員工休息間淺眠,剛剛閉眼睛,就聽到了開門聲,以及凌亂的腳步聲。
她抬眸看過去,正巧與葉禾四目相對。
空氣安靜了幾秒,她聽到葉禾充滿嘲弄的笑,然後亂著腳步走過來,“喬漫,你怎麽總是這麽陰魂不散?連我喝醉了都要跳出來晃悠,惹我煩嗎?”
喬漫和她雖然有過接觸,但接觸的不多,她突然這麽說,多少讓她有點沒反應過來。
她正想要不要提醒葉禾一句你喝多了,就見葉禾的身影覆過來,一雙手臂撐在她身體的兩側,“喬漫,你究竟哪裡好呢?好到他就算不愛你,也不願意碰我一下。”
葉禾話裡的信息已經足夠讓她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她伸手推開葉禾,踩著十厘米的高跟鞋,有些迫人的氣勢,“葉禾,喝醉了想耍酒瘋,就找你應該耍的人去耍,我沒有義務,也沒有道理去承受你的酒瘋,讓開。”
她推開葉禾,剛剛抬腳,就被葉禾拽了過來,按到了冰冷的牆面上,“喬漫,你也別覺得自己有多高尚,他會娶你,不也是你費盡了心機,耍盡了手段嗎?他既然能夠娶了這樣的你,就未必不會娶下一個我。”
“我隨時歡迎你把我從紀太太的位置拉下去,不過……”喬漫伸手,拂開葉禾攥著她衣服的手,“不知道你有沒有這個本事。”
說完,就再也沒聽她多說一句廢話,踩著高跟鞋就走出了休息間。
胸口有些窒悶,說不出來的壓抑感覺。
調整了一會,才好一些。
下午的戲份,因為葉禾喝多了酒,而有所延緩,本來應該五點就可以收工的,卻硬生生的拖到七點半才收工。
紀雲深派了楊秘書過來接她下班,剛剛上車,就聽到包裡的手機震動了起來,她拿出來,滑了接聽鍵,是林嫣。
“漫漫,我心情不好,過來陪我喝點酒。”
喬漫問了句怎麽了,林嫣沒說話,好像在哭。
“在哪裡,我現在趕過去。”
“煙雨樓台。”
說完,就掐斷了通訊。
喬漫伸手捏了捏眉心,如果她沒記錯的話,葉禾約紀雲深今晚不見不散的地方,就是煙雨樓台。
還真是……有緣。
……
到了煙雨樓台,她一眼就看到了落地窗邊的林嫣。
走過去,她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林嫣隔壁的葉禾,以及葉禾對面的男人。
“你是故意挑的這個位置嗎?”
因為煙雨樓台桌位與桌位之間會有造型優美的屏風做虛隔斷,她又是從背面走過來的,因此隔壁的兩人根本就沒發現她和林嫣。
“湊巧,誰知道出來喝個酒,還能碰到你老公和其他女人約會。”
喬漫坐下,把包放在一旁的座椅上,“和傅青山又吵架了?聽你的聲音不對。”
“沒有吵架,我就是突然想家了。”
林嫣從小到大都沒怎麽離開家,傅青山又不太喜歡她的家人總來打擾他的生活。
她結了婚,又不能經常回去住,就算住,也不敢住的太久,生怕家人會以為她受欺負了,從而去找他的麻煩,她就是突然覺得很累,想找個人發泄一下。
喬漫眉眼染上一層笑意,剛要說話,就被隔壁傳來的女聲,打斷了所有要說出口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