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7年，此時剛過元旦，農歷新年未到，年底正是各大部委突擊消費，拚命為人民幣服務的時間。

  ****專利局，本應會在1998年大改革時期，更名為****國家知識產權局，一舉成為****主要二把手親自掌握的直屬機構，糾正其根本，還是****在經濟進步，山寨能力加強，逐漸有了世界工廠威名之後，逐漸開始不想再背負山寨帝國的名譽，於是準備把吃相弄好看一些，將知識產權局檔次提升起來。

  不過，在1997年，專利局和其他局子差不多，難免有些辦事磨蹭，門難進，臉難看，事難辦，年底了嘛。

  王虎走到一個注冊窗口前的隊伍最後面，這個隊排得東倒西歪的，雖然沒有人插隊，但是還是非常緩慢，臨近過年，帝都的天氣已經很冷，人民的穿著都很厚實，所以連帶著，隊伍也很擠，隊伍以很慢很慢的速度朝前推進，前廳和窗口後面是兩個世界，窗口後面是暖氣開得充足的辦公室，而王虎所站的地方，正是風口，出入的人開門進門，總是會帶來一陣冷風，吹得排隊的人隻好更加蜷縮在衣服裡，所幸本就是冬天，眾人穿的都很厚實。

  每個人都挨個遞送自己的資料，等到前面的人終於都辦完了以後，他趕緊快步走到前面，剛想把材料遞上去，卻不料窗口後面的人突然懶洋洋地說道：“好了，同志，中午下班了，下午趕早再來吧。”

  王虎急了，說：“同志，我這裡很急，我兒子說過年之前最好把初審的申請交過來，連資料都是他在美國給寄回來的，能不能趁著現在，幫我辦了。”

  那人斜著看了王虎一眼，重點看了一眼他手腕上的那支手表，雖然看不出牌子，但是這支王傑得自羅貝爾特之手的名表即使是不懂行的人，也可以辨別出，可不是某些小廠的高仿貨，一下子就把對對方的評價抬高一些了。

  在這個時期，能來窗口直接遞交資料，而不是通過各種各樣的老關系直接在局裡的熟人辦理的，基本上都不是太靠譜的專利，大多數是一些異想天開的，比如說用一些化合物就可以把水分解成氧氣和氫氣的燃料啊，比如說發明了永動機啊。

  兒子在國外？那就是留學生啦！外國人當然是厲害的，不信？你去國外看看，人家外國學生個個英語學的多棒啊，反觀中國，怎麽和人家比。

  辦事員也是門路不硬的苦人，真正後台硬的，當然是在辦公室喝茶水啦，當然，他也只是門路不硬，如果是根本沒有門路的話，根本別想進入這樣的大機關，正想著，他半是討好，半是疑問，道：“大哥，來幫兒子辦專利啊，看著你挺年輕的，兒子多大了，在哪留學啊。”

  見人減歲，遇物增財，是這種很會做人的社會人的通行法則，意思就是，見到了成年人，一般把你看出來他的年紀，再減去幾歲，猜測他的年紀，意思是，你保養的很好，看著挺年輕的啊。

  當然了，也得看情況，看人，比如一個40來歲的，你猜他30歲出頭，他會很開心，覺得你有眼光，但如果你猜他20歲，他非打你不可，幹什麽，瞧不起人啊。

  同樣的道理，朋友同事買了個小玩意，花了100塊，你卻說，呦，這個東西，在哪哪哪十塊錢的事兒，那你唯一的朋友就是你自己了。

  這是情商問題，也歸根到底是智商問題，不過能在****專利局這種人浮於事，競爭白熱化的地方乾下去，也不缺這點腦子。

  王虎也沒有多想，說道：“哪裡呢，我兒子剛17，四年前剛去留學的，他就給寄回來了這麽一個藥，說是特別有效……”

  開什麽玩笑，辦事員又好氣又好笑，這年頭糊弄老爸都糊弄到這種程度了，辦事員直接關上窗口，絲毫不再搭理這個人了，什麽嘛，要是在國外留學多年的留學生，或者外國人，還是可能在17來歲的時候，有什麽大發明的，合著現在就出去四年，能有什麽發明啊。

  不用說，一準是欺騙家裡人學費生活費的混蛋孩子吧。

  王虎雖然對辦事員前恭後倨的態度很是莫名其妙，但是也知道這些帝都大爺有多貪婪和難纏，兒子給他匯來了申請資料，還有大筆的費用，也指點了一些如何做的規則。

  王傑對父母的解釋是，他在一本古書上得到了這麽一個方子，他可以對人體的傷疤可以快速治愈，傷口迅速就完好如初，所以做出來後，馬上拿給父母，讓他們趕緊注冊了後，可以用來賺錢。

  哪怕是沒有這方面的知識，王氏夫婦也完全了解這個東西也多有用，無論是部隊和警方，各種比較危險的工作，醫院的緊急救治，都是有奇效的。

  乘興而來敗興而歸，不過王虎沒有沮喪，想起這種藥的功用，他心頭火熱，他是從帝都附近一座三線小城市來到的帝都，以前服役過的萬歲軍某部就在帝都旁邊的保州，可以說是非常的近，他雖然在部隊到了連長以後，就專業回到了家鄉，但和依然留在體制裡的戰友還是有聯絡的，知道這個事情非得請老戰友幫忙的，而且這個藥做出來，肯定是給部隊的作用很大，所以就準備聯絡下他所知的，當年“萬歲軍”某個戰友，雖然不知道他在哪個單位，但是確確實實知道他在帝都某個部門工作。

  無論如何，一天是萬歲軍的兵，就一輩子都是。

  雖然王虎此時還沒有開始做生意，手裡也沒有買過大哥大，不過此時的帝都，滿大街都是公用電話，第一分鍾兩毛，之後每分鍾一毛，他找到附近胡同裡的一個小賣部，然後掏出一個很舊的小本子，上面記錄的，都是多年積攢下來的通訊錄。

  “老吳嗎，我是老王，還記得我嗎，當年七連的連長，81年華北演習，咱們一起搭夥計的……我來了帝都辦事兒啊，有空咱們見一面，我有個東西給你看看。”

  “好嘞，我等你哈，我在……”

  放下電話，王虎帶著妻子去了專利局對面的餐館，要了幾個菜，很簡單，他雖然從兒子郵寄來的美元，去銀行兌換成了人民幣，但是還是不太舍得花這個錢，隻記得兒子在電話裡說過的，要讓他多在帝都和上海多買一些房子，不分哪裡的房，只要買了就好，閉著眼睛買，玩命的買就是了。

  他當然準備好，尤其是兒子所說的，“學區房啦”，“景點房”什麽的，反正一百萬的資金，買一些就是了。點了幾個小菜後，他這邊開始吃起了在帝都的第一頓午飯，那邊，老吳擦擦額頭，對面前的陳梟水說道：“陳科長（陳梟水官拜****道教協會科長一職），下面的工作就做到這吧，老實說，我不讚成你秘密的跑出國，而且還是去的美國那個國家，時機太敏感。”

  “你看得見我給你的資料，就是一個留學生，他家裡我也去了，看不出什麽來，但是他本人很可能會某種失傳已久的功夫，所以不看親眼去看看他本人，我實在是不甘心。”就在對面的椅子上，陳梟水小心翼翼的坐著，生怕一下壓壞了，面前這個漢子可是得罪不起的，陳梟水最得意的技能，就是“不經意”之間，把人家的椅子直接坐塌了，以顯示其身上的肥肉不是白長的。

  “好吧，好吧，已經安排妥當了，正月差不多就出發，是一個和洛杉磯的文藝交流活動，半官方性質，現在是情報戰休戰時期，所以我們本來沒有安排，這次是特別為你安排的，不過，陳科長，你還是低調點，不要引起糾紛就好。對了，你會寫毛筆字，或者國畫嗎。”

  陳梟水昂起頭，得意道：“我會啊，楷書，隸書，草書，花鳥魚蟲，張大千的……”

  “好了，”老吳在一張資料上，寫上，識字，然後說道，“你回去等消息去吧，過完年就出去，我這有一個戰友，我去看看。”他了解陳梟水的背景，似乎是道教協會很看重的後起之秀，不過嘛，這幫宗教瘋子啊，還是距離他們遠一點的好啊，前些年的特異功能熱，不就是他們搞出來的嗎，說是要複興什麽道術真諦，多虧了軍情局還真的腦袋一熱，撥給他們資金。

  帝都很大，很擠，尤其是年底了，老吳的破吉普磨磨蹭蹭的才到了專利局的門口，看了看，門口附近剛好似乎有事情，很多人正在圍觀，他心裡咯噔一下子，忽然想到，不會是那個老夥計有事吧，馬上把車停好後，嘴裡喊著，“讓人，”推開圍觀人群。

  在地上，是一個年紀不大的小夥子，正哎呦哎呦嘰嘰歪歪的叫著，身上似乎是有流血，不多，但看著臉上和手臂上的血液，挺慘的，正和一個民警在那叫喊著。

  不是老夥計吃虧了就是，老吳安心了一下，跟著，那個小夥子說道：“政府，你可得給我做主啊，我來辦個業務，就跑出來一男一女，兩個外地人，他們要搶走我的資料，您可得給我做主啊。你看看他們，多暴力啊，把我打成什麽樣了。”

  政府？

  老吳眉頭一皺，這個詞匯用來稱呼警察，老吳知道只有一種人才會這麽乾的，而且看這個年輕人，雖然長得面相白皙，一副好人樣子，但是目光閃爍，似乎心中不知道在打著什麽主意。

  剛剛老王，似乎說的，就是這個小餐館吧，他看著小夥子躺著的地方，正是這麽一間餐館，環顧四周，似乎沒有老王的樣子，想到了小夥子所說的，一男一女，外地人，馬上走到那個民警身邊，拉了一下，走到背人的角落後，拿出自己的證件，說道：“同志，我總參二部的，請問剛剛是什麽情況。”

  民警是常年的地頭蛇，看面相看證件，自然是知道的，當下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說道：“剛剛我們接到報案，這個人和外地一對夫婦發生衝突，他們都聲稱一份專利文件是他們的，於是就打起來了，那對夫婦是外地人，男的好像還是什麽轉業軍人，手可是夠黑的，這下這哥們就得在醫院起碼趟幾天了。”

  一聽這個，老吳更是擔心起來了：“那到底是誰的問題，是誰的東西啊。”

  “這個，還是得看我們調查取證，現在還是得先和現場的證人了解情況。”

  “是這麽著，我剛剛來這看老戰友，我估計那個你說的轉業軍人，就是我的老戰友，他人呢，我沒有干擾你們辦案的意思，就是問問。”

  “哦，他是主要打人的，所以我們帶他去了派出所，了解情況，您想見他，我帶您去。”

  民警換了用詞，說是“帶”，“了解”，其實根本將王傑的老爸給抓了起來。

  （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