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淺寧沉沉睡了一覺,一直到日上三竿才懶懶轉醒。然而,她剛一準備起身,腹部就翻滾起一陣不適感,緊接著就倚在床邊大口大口地乾嘔起來。
宮女們聞聲紛紛跑進殿中,連忙拿了玉盆放到床邊,歡兒也忙不迭坐到床邊為月淺寧輕拍著後背順氣。
“還不快去請太醫。”聞聲而來的大太監一聲令下,早已被嚇得魂飛魄散的小宮女這才回過神來,馬不停蹄地跑去請了太醫。
乾嘔了一陣後,月淺寧的臉色愈發蒼白透明,宛如轉瞬便會消失一般。
不多時,宋肆霆就聞言趕了過來,動作比太醫還快了許多。
月淺寧躺在床上,微微皺著眉頭,一隻手輕輕拍著自己隆起的小腹,一隻手死死抓住被褥,用力得整個手的指節都已經泛白。
宋肆霆進屋時看見的便是這一副模樣,大步跨到床邊,衝著宮女們怒喝道:“前幾日還好好的,怎麽突然這副模樣了?”
月淺寧聽到聲音後才幽幽掀開眼簾,語氣中滿是冰冷:“我這副模樣你不是早就應該預料到的麽?是誰將我一步一步往絕路上逼的?”
宋肆霆正待辯駁,就見太醫提著藥箱進來,便沒有了聲音,而是閃身到一側讓太醫為月淺寧把脈。
太醫戰戰兢兢地拴上了絲線,認真切起脈來,過了好一會才神情複雜地說道:“娘娘這病似是急症,尋常時候服幾服藥即可。但是娘娘一直憂思過重,近些日子更是一直勉力靠安胎藥維持著,現下已不可再服藥。微臣鬥膽,不知娘娘近日是否經受了什麽刺激?因為您的胎像現下十分不穩,只怕……”
太醫的話尚未說完,宋肆霆便厲聲喝道:“庸醫!娘娘的急症,你必須給我治好,還有娘娘腹中的龍種,你一定要給我抱住了,否則我要你們太醫院的所有人為龍種陪葬!”
太醫驚恐地跪到地上連連應聲稱是,宋肆霆的暴戾他自然也是“有幸”見識過的,他說要整個太醫院陪葬,絕對不是虛言。
“娘娘此刻需要靜養為宜,我會在安胎藥中輔以療養的藥物進行根治。”隨後太醫戰戰兢兢地說道。
宋肆霆看了一眼床榻上面容蒼白的月淺寧,隻得收了聲,命令太醫一定要治好月淺寧後,便大步離開了寢宮。
不出半日的工夫,皇后娘娘胎像不穩的消息就走漏出去,整個皇宮內傳得沸沸揚揚。
養心殿內,宋肆霆看著桌案上滿滿一堆的奏折,幾乎有小山一樣高,都是方才大臣們遞上來的。
因著月淺寧胎像不穩的消息傳出,大臣們便紛紛進言,說此時還是應以龍胎為上。
“少主,道場的人求見。”白赭走了進來說道。
宋肆霆不耐煩地擺擺手,皇家道場的人在這個時候求見,不用問他也知道對方要說的是什麽。
“少主,道場的人說話極有分量,在民眾心目中也是神一般地被信奉著……”白赭卻不禁規勸道。他也知道這個時候宋肆霆的壓力有多大,可是如若這個時候不及時作出引導的話,只怕會為日後留下禍端。
瞥了一眼白赭,宋肆霆正待發作,但轉念一想或許將道場的人納為己用,確實不失為一條好走的路,便將火氣按捺下去,揚手吩咐道:“傳他進來罷。”
白赭領了命,走到店門口將人帶進大殿。
“道長特意來養心殿,不知有何貴乾?”宋肆霆給皇家道士賜了座,不動聲色地問道。
皇家道士認真地回道:“老道近日夜觀星象,此時主星落陷土木刑克,並不是做出昭告天下的良辰吉時。而皇后娘娘腹中的龍胎不安穩,也正是因為命主星的緣由。”
宋肆霆靜靜聽著皇家道士的話,過了好半晌後,才沉聲問道:“那麽依道長之見,該采取什麽措施?”
“公告天下的時日應往後緩一緩,半月後命主星的軌道就開始回轉,好時機便會緊接著來臨。”皇家道士說道這裡又頓了一頓,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養心殿外的一片青空,“皇后娘娘的龍胎不大安穩,亦要將時限做出推延。且依老道之見,大抵是皇后娘娘身邊圍了太多的眼睛,導致腹中胎兒接受著許多目光的拷問,自身亦有所不適。”
宋肆霆聽到此處,倒是來了些興趣。
“娘娘腹中的胎兒尚未足月,怎可產生此等感觀?”
道士連連擺手,平和的面容上展露出一道笑容:“非也非也。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人既為天地自然中的一物,自母體孕育開始便擁有著自身的精氣,而今娘娘腹中的胎兒已然成形,是隨時可以感受到外界與自身的聯系的。”
宋肆霆聽著這一番話,不自禁地點了點頭。經歷了昨日的事情,月淺寧的情緒起伏確實很大,就連他也是第一次見到一貫冷靜自持的月淺寧哭得梨花帶雨的模樣。
月淺寧雖然極力的控制自己的情緒,每天都大量進補,他命人精心準備的食物她也都會享用,但是她心中的鬱鬱寡歡他也是能夠感受得到的。
“道長此話在理,那麽便依道長所言,將大召天下的日子往後推一推,也希望皇后能在這段時日裡調養好身體。”片刻後,宋肆霆便做出決定。
“少主,此事萬萬不可……”白赭反對道。
宋肆霆揚手止住了白赭的話,他也知道推延公布詔書這件事有著很大的危險性,可是一想到月淺寧現在的情緒確實不能再經受重創,或許推遲一些時日也能讓她安養一下身心,便隻得這樣決定了。
“您可真是難得一見的明君,此事事關天帝的意旨,相信度過這一段天象不平的時間後,明君登位便指日可待了。”得到了宋肆霆的首肯後,皇家道長起身連連行禮,語氣中是止不住的感慨。
白赭聽見殿門被道長關上的聲音,複又走到殿門前去查看了一番,確認養心殿中只剩下自己和宋肆霆之後,才緩緩走到宋肆霆身邊。
“少主……”白赭甫一開口,萬斤重的擔憂,不言而喻。
宋肆霆因為神神叨叨的一個道長之言,便同意推遲登基的日子,顯然,宋肆霆的心中還是將月淺寧看的重了些。比之於宋肆霆所背負的東西,這一舉措,實在是不夠明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