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挽靠在顧淮清身上睡著了。

  外面仍然是傾盆大雨，廟中燃著一堆篝火，其余的三個人小聲地聊著一些近來江湖上發生的事情。

  古挽偶爾清醒的時候能聽見幾個字眼，大多是圍繞著她，她爹，江家和顧家的事情。

  大家都在猜測，猜測魔教妖女古挽到底死了沒有。

  要說死了，那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她死的事情只是從她父親那裡流出的傳聞，其他的人，尋找了很長的時間，可至今也沒見過她的屍體。

  但要說她沒死，她這次吃了那麽大的虧，被自己親身的父親算計，按照古挽的性子，要是沒死的話，怎麽著也會找補回來。可距離她慘死的消息傳出來到今天，也沒聽說江湖上出了什麽不得了的大動靜。就是這微末山下的事情，除了來自西域的奇毒跟她本人有點聯系，也沒什麽直接證據就能證明這事跟她有關。

  所以古粼在前段時間又娶了一個貌美如花的新夫人，最近聽說又有了身孕。要是古挽還活著，這種事情她能容忍得下去？

  於是他們猜測，魔教妖女古挽，這次應該是真的死了。

  古挽迷迷糊糊地聽著，心裡一堆的話都不知從何說起。她在想，只要顧淮清不在這件事上再執拗下去，那就當她死了吧。

  她和古粼的那堆破事，也就那樣子吧，她也懶得去報仇了，古粼現在過得好與不好她也不大想放在心上了，反正現在只要她和顧淮清過得好就行了。

  半夜的時候，廟中又擠進來了一群人，七八個左右，長得皆是一副凶神惡煞的模樣，比古挽這個真正意義上的魔頭還要凶惡上三分。

  他們的衣服全都濕透了，露出了身上縱橫的傷疤和紋身，古挽看過一眼就別過了眼去，她一向不喜歡這樣子粗俗的男人。

  為首的那個，面色黝黑，胸前有道橫貫整個身軀刀疤的男人朝著他們嚷道：

  “都給老子出去，我們要在這裡避雨。”

  語氣是不容商量的霸道。

  江回好聲氣地同他說：“這位大哥，大家都是因為這大雨到這廟中來避雨，相聚便是緣，大家一起在這裡等待雨勢過去也不錯。”

  那大漢完全不領情，拎著他手裡刃口十分鋒利的大刀指著江回說：

  “誰要跟你們一起躲雨？識相的，不想死的，立馬就給我滾出去。”

  古挽看他們身上顯露的殺氣，知道這夥人並不是說了嚇唬他們，他們是真的會殺了他們。看他們這幅架勢，不是山賊就是什麽專門攔路打劫的宵小，最是殺人不眨眼。

  江回見對方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子，還打算繼續協商，他先是問對方的來歷，然後自報了自己的家世，想說在江湖上應該沒有誰不知道祁林江家的名頭，想借著架勢把對方震彈下去。

  古挽不知道別人是怎麽想的，反正她要是聽到這種話，肯定當下就殺了這個人。她最恨別人跟她擺家世理門道，她反正是從來不跟人家囉嗦的。

  果然對方的頭頭立即朝著旁邊的嘍嘍使了個眼色，那個嘍嘍率先就朝著他們走來。

  他手上的刀刃在不亮的光線裡閃出一道賊光，看上去鋒利得很，也不知道之前用這刀殺死過多少人。

  顧淮清把古挽護在身後，一隻手已經扶到了腰間的佩劍上。

  古挽最煩他們正道人士的這檔子脾氣，事情不到了萬不得已的時候絕不出手，非得人家已經騎到你脖子上來了。

  古挽受不得這個，索性閉上了眼，然後她就聽到一聲嘶啞又帶著驚喜的：

  “老大，這裡有個女人。”

  古挽驀地睜開眼瞪了他一眼，那人帶著一臉喜氣地衝了回去，在他們老大面前說：“老大，那裡有個女人。”

  他老大狠狠拍了他腦袋一下，說：“你慌什麽慌？上輩子沒見過女人是不是？看見個女人能給你高興成這樣？”

  “不是啊老大，那個女人長得賊漂亮，我還真沒見過那麽漂亮的女人。”

  古挽聽他們談論自己的容貌，心裡隻覺得煩躁地想要殺人。也是奇怪，之前分明他聽到江回和趙湛做出同樣的談論時還覺得開心和自豪，現在這些話從這些山賊強盜嘴裡說出來，古挽隻覺得受到了莫名的屈辱。眼下要不是還當著顧淮清，她肯定已經先動手毒啞了這人。

  那個老大湊過來看了古挽一樣，臉上露出了非常惡心的笑容，他吩咐旁邊的人說：

  “這些人全部殺了，這個女人給我留下，我要帶回去做老婆。”

  旁邊有人接茬，說：“老大，你已經娶了八個老婆了。”

  “那又有什麽關系？”那個老大喜滋滋地說著，完全不知道他這個人看在古挽的眼裡已經是一個名副其實的死人了。

  “這是內子，閣下請自重。”顧淮清發話了，語氣裡帶著非常明顯的警告。

  對方冷哼一聲，打量了顧淮清一下，說：“原來是個瞎子啊，那真是可惜，守著這麽個漂亮的老婆卻看不見，還不如送給我做個人情，說不定我還能繞了你的活罪。”

  對面的一群人全都哈哈笑了起來，嘴裡紛紛說著：“瞎子喲！”

  古挽長到這麽大，沒有一刻比現在更想殺人。

  之前她被這些人用言語羞辱的時候她頂多就是覺得生氣，現在她滿腦子都被仇恨給塞滿了，她覺得她面對古粼都不會有現在那樣大的怨氣。

  他們這些最低賤的癟三，有什麽資格對顧淮清做出任何的評論？

  她平時雖然總是瞎子瞎子地稱呼顧淮清，可要是誰敢在她面前這樣評論顧淮清，她是真的會殺人的。

  之前那個街上的乞丐不就因為喊了顧淮清一句瞎子，古挽就把他的屍首綁著石頭扔進了湖裡。

  現在這些人說得這些話，真是死一萬次都不夠。

  古挽和江回的劍是同時出鞘的，江回還在說：“收起你們的胡言亂語。”

  古挽卻是不想跟他們廢話，她現在的目的就只有一個，讓這群人死無葬身之地。

  顧淮清意識到她的舉動，攔住了她，說：“你又不會打架，這是要做什麽？”

  古挽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是了，她在顧淮清面前是不會半點武術的商戶之女。

  現在不能因為這些宵小而暴露了。

  古挽十分不情願地又把劍給收了回去。

  對方因為看見他們拔劍，一時間全都拿著武器衝了上來。

  顧淮清沒有動作，他只是把古挽護在身後，靜靜地聽著江回和趙湛的動靜。

  江回和趙湛雖然在他們這一輩裡的名頭不顯，完全比不上當年同歲數的顧淮清，可是對付這一群宵小還是沒什麽問題的。

  雖然他們的把式在古挽看來都是花架子。

  戰鬥結束地很快，古挽就一個晃神的時間，這七八個壯漢就全倒在了地上。

  江回和趙湛麻利地把他們綁在了一起，問顧淮清：

  “顧大哥，這下要怎麽辦？要不要送官？可是這裡離縣城還遠得很。”

  “點了穴就綁在這裡吧，這裡渺無人煙，鮮少有人經過，能不能活得下來，就看他們自己的運氣吧。”

  古挽心裡有埋怨，埋怨顧淮清的懲戒方式太輕，這樣子的人，就應該拔了舌頭挖了眼睛，往他們身上埋下毒，引得附近的蟲蟻來給他們啃成骷髏。

  “雨停了，走吧。”

  顧淮清發了話，古挽也隻好跟著顧淮清離去。

  趙湛落在人群最後，捕捉到了古挽最後看向那群人的那一眼，覺得事情遠遠不止這麽簡單。

  他很意外，林菀這種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姑娘，身上爆發出來的殺意和戾氣居然會比舔著鮮血和噬著人肉過來的盜賊還要厲害上幾分。

  他們奔波了半日，暫時在一個樹林休息。古挽跟顧淮清借口要去方便，然後走進了樹林深處。

  趙湛覺得不對勁，他也找了借口離開，匆匆地跟了古挽過去。

  這會兒他才發覺出古挽的內力和功夫精進到了一個怎樣的地步，就是短短的一瞬間，他就已經完全被古挽的腳程給甩沒影了。

  可是他還是繼續往前走，他心裡有個念頭告訴他，古挽肯定是到了之前的廟裡。

  等他匆忙地趕到之前那座廟宇的時候，正好聽見裡面有個清脆的女聲說：

  “我長得好看嗎？好看的是吧，那再給你多看一眼，因為啊，你的眼睛就快沒有了。”

  下一秒，古挽就把人家的眼睛給挖了出來，丟在地上用腳給碾了個粉碎。

  趙湛看到，古挽往人家的嘴裡塞了不知道什麽東西，下一秒，那人慘叫一聲，生生把自己的舌頭給咬了下來。

  古挽笑意盈盈地站在旁邊，好像在看什麽有趣的事情一樣。

  這樣的笑容，又瘮人又鮮活，跟她平日裡在顧淮清面前表現出來的樣子完全不一樣。

  趙湛一時間有些分不清，到底什麽才是這位林姑娘真實的樣子。

  趙湛還陷在自己的掙扎中，突然就聽到一聲像是從冰碴子裡拎出來的，凍得人渾身刺骨冰冷的聲音在他背後響起：

  “你怎麽在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