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禦史將手中畫軸遞給他:“那你看看此女是誰?”
方亮接在手中,僅僅只是看了一眼。就斬釘截鐵道:“正是方諾,但凡見過方坤之人,一眼就能識得出來。”
兩人頷首,屏退了方亮,朗聲對李太師道:“林諾雅的確並非方坤之女,可以確定。太師若是不信,可以令行傳喚見過方坤之人前來辨識。”
台下跪著的林諾雅聞言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忐忑不安了許久的心終於放下來,也卸下了滅門之仇的千鈞重擔,感激地看看一旁看起來好像漫不經心的百裡九,低垂下頭,偷偷地揉揉眼睛。
“既然諾雅並非方坤之女,那麽,李太師,她刺殺太子與殺害貴公子的理由也就太牽強了吧?”
百裡九嬉皮笑臉的模樣令滿懷悲憤的李太師看著頗為不順眼,惱怒道:“你的意思是說,她刺殺太子一事是我們捏造出來的了?”
百裡九搖搖頭:“我只是在想,丁虎一時眼花,看錯了,也說不定。”
“就算她林諾雅不是方坤之女,也不能抹殺她殺害犬子的事實!她與小兒結怨,在大街眾目睽睽之下就能縱凶殺害我府上家丁,可見多麽心狠手辣。小兒之死與她絕對逃不了乾系。今日非但要她償命,還要交出真正凶手!”
“真正凶手在這裡,太師大人不必著急!”
大堂外猛然傳來一聲清朗的應和,猶如月照松間,清泉石上。
大堂上眾人全都循聲望過去,只見一錦衣侍衛推搡著一名五花大綁的青衣人進來,行至堂中,終於不耐煩,一腳狠狠地向著青衣人踹過去。青衣人向前踉蹌數步,跪倒在地。
“風馳!”
諾雅扭頭驚喜地喊道。
風馳衝著諾雅微微一笑,頷首示意,然後轉身恭敬侍立旁側,大堂門口處,一人背光而立,身影秀挺,猶如玉樹臨風。
嚴禦史與徐大人趕緊離座,向著門首處躬身一揖:“下官有皇命在身,請恕不能行大禮,二皇子見諒。”
楚卿塵緩緩走進來,微微頷首:“兩位大人辛苦,不必多禮。”
徐大人慌忙命人在堂前設坐,恭請二皇子落座。二人對待楚卿塵皆恭恭敬敬,不同於秦尚書之流的傲慢無禮。
楚卿塵上前,先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林諾雅,見她安然無恙,方才溫潤一笑,向著堂上兩位大人拱手道:“審案要緊,本皇子手裡有供詞一份,還請兩位大人過目。”
言罷從袖口裡拿出一張折疊得整整齊齊的紙遞交給徐大人:“此人乃是江湖中令人聞風喪膽的殺手閣殺手,他已經坦然承認了前幾日潛入太師府殺害李茗祖公子的事實。具體經過全都盡數記錄在上面,供認不諱,請兩位大人過目,看看是否與李公子被害現場相吻合?”
嚴禦史與徐大人將供詞接在手中,字斟句酌地看過,連連頷首。整個大堂一片靜穆,眾人都為這樣突然反轉的劇情感到怎舌,不明白怎麽會突然冒出來一個殺手閣?
“二皇子,這供詞上所言的確毫無一絲半點紕漏,與當時現場吻合,不過這人並未交代,幕後真凶是何人啊?不能抹殺她林諾雅買凶殺人的嫌疑。”
楚卿塵點點頭:“他的確乃是受雇於人不假,但是按照殺手閣一貫的規矩,他們殺手隻接任務,並不知道雇主的具體信息。
不過據他交代,他來京原本是執行其他任務,刺殺李茗祖不過是臨時收到的組織上的消息。他們總部位於一線天,消息千裡迢迢地傳遞到京城,無論是用什麽渠道,最少說也要一天時間。而李公子被殺是他與林諾雅爭執以後兩三個時辰而已,也就是說,買凶殺人是在兩人發生爭執之前,而不是之後。林諾雅因為口角殺人的理由也不能成立。”
李太師上前一步,毫不客氣地質問楚卿塵:“二皇子不是外出講學去了嗎?如何消息竟然這樣靈通,好巧不巧地竟然捉到了殺人真凶?該不會是林諾雅理屈詞窮,所以拜托你給找了一個替罪羊吧?”
楚卿塵溫潤一笑,不急不惱:“太師痛失愛子之心,卿塵感同身受,也一心希望能夠為李公子找出真正凶手,也好讓他含笑暝目。具體真相如何,太師看過供詞不就立見分曉了嗎?”
太師狐疑地看了地上被捆綁得結結實實的青衣人,然後上前,向著嚴禦史伸出手:“適才這人的供詞可否讓老夫一看?”
嚴禦史聽完楚卿塵適才所言,覺得有理,點點頭,招手將太師喚至近前,低聲耳語道:“此人供詞所言,貴公子被害之時,正在*府中一名侍婢,此言可是當真?”
太師聞言就是一愣,因為事實果真是如這供詞所說,當時李茗祖被害之時,的確是正在行不軌之亊,被人自背後一劍貫穿,熱血噴濺了那婢子一身一臉。當時那婢子什麽都沒看到,只見到四處飛濺的血,一聲尖叫,就不省人事。
而當時府裡人聽到受辱婢子的驚聲尖叫也是習以為常,並不以為意,等晨起那婢子醒過來瘋瘋癲癲地哭鬧的時候,李茗祖仍舊赤身露體地趴在她的身上,還泄了一身。
太師覺得說出去不好聽,所以就隱瞞了此事,上報隻說是在睡夢中被賊人偷襲喪命。既然此人知道得這樣詳細,那麽就定然假不了了。
他一把抓過嚴禦史手中那份供詞,從頭至尾看過來,臉上青一塊,紫一塊,就變了臉色。將供詞往大堂上一拍,衝著地上的青衣人就是狠厲一腳。
“說!究竟是誰指使你殺害我家小兒的?”
青衣人被一腳踹得躺倒在地,口中塞著東西,支支吾吾不能言語。
太師上前,就一把將他口中的布掏了出來:“老實交代,否則定然讓你生不如死!”
“小心他自殺!”
楚卿塵與百裡九同時出聲喊道,上前勸阻已經是來不及,那青衣人也不知道是將毒藥藏在哪裡,還未等太師反應過來,已經是七竅流血,可見毒藥是有多麽狠辣,見血封喉!
線索中斷,太師頓時捶胸頓足,懊悔不迭。
如今,太師狀告諾雅的幾宗罪名全都沒了憑據,那丁虎也是刁鑽奸猾之人,眼見情勢逆轉,大勢已去,太師又自顧懊惱,僅剩自己一人如何能爭辯得過楚卿塵與百裡九二人?頓時在嚴禦史的審問之下,見風使舵,謊稱不能確定,甘願認錯。
最終嚴禦史與徐大人一同合計過後,認定諾雅應當無罪釋放,上報朝廷請求聖裁。
太師請了旨意,割下那殺手首級回府祭奠李茗祖,雖然大理寺已經認定此案與諾雅無關,但是在他心裡,依舊將李茗祖之死全都歸咎到林諾雅的身上,將百裡九也恨之入骨,結下了禍端。
諾雅獲釋以後,仍舊老老實實地跪在大堂之上,並不起身。百裡九走過去,拽拽她的衣服:“起來了,還沒有過夠癮是不是?覺得好玩是不是?”
諾雅點點頭:“的確覺得很刺激,不想回府了。”
“是很刺激,若不是爺提前派了人去江西,而且這幾日一直在調查有關那方亮的消息,有意外收獲,一旦被太師的人搶了先,掐斷了所有線索,你如今就是有理也說不清了。爺的小心臟如今還懸在嗓子眼裡,下不去呢。”
林諾雅白他一眼:“凶手是二皇子捉到的,好不好?你不要把所有功勞全部攬在自己身上不行?”
“你這女人,怎麽這樣不識好歹!”百裡九頓時跳起來,轉身就走:“要吵架回家本爺跟你吵個夠!”
楚卿塵走上前,彎下身子,向著林諾雅伸出修長如玉的一隻手:“是不是腿已經跪麻了,起不來?”
諾雅被楚卿塵一語中的,愁眉苦臉地點點頭:“我感覺頭暈眼花,而且兩條腿已經不是我的了。”
“我扶你起來?”
話音還未落,已經走到門口的百裡九已經一個旋風一樣地轉身回來,晃著膀子擠開楚卿塵,彎腰將諾雅抱了起來:“傻女人,在爺跟前示個弱,你會死啊!”
諾雅窩在他的懷裡,也不爭辯,隻靜靜地看著他,然後抬起手來,摩挲著他滿是胡茬的下巴:“你瘦了。”
一句話,三個字,令百裡九沒出息地感到心裡酸楚,難得這個女人還有點良心發現。
“以前聽人說過,妖精會吸食男人的元氣,我不信,如今我信了,跟你這惹禍精在一起時間再長一些,怕是骨頭都被你折磨沒了。”
百裡九故意當著楚卿塵的面打情罵俏,看他眼神一黯心裡得意。
懷裡的女人“呵呵”地笑,有氣無力:“還好,你還能抱得動我。”
諾雅這樣乖巧安靜,竟然毫不反駁,百裡九覺得不對勁,狐疑地停下腳步:“女人,你今天怎麽了?這麽不對勁兒!”
話音不過剛落,懷中的林諾雅一扭頭,口中就突然溢出一大口紫黑色的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