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個笨蛋!受傷了怎麽都不知道吭一聲!”
諾雅失血過多,覺得頭暈目眩,癱軟在百裡九的懷裡,眼冒金星,仍舊有氣無力地嘴硬道:“我一直以為女人是個很神奇的存在,流血是不會死的。”
百裡九又氣又笑又是心疼:“放心,你現在也不會死的!”
將她後背的衣服輕輕地撕開,小心翼翼地處理乾淨,從懷裡掏出一瓶刀瘡藥,倒在乾淨的帕子上,顫抖著手敷在綻開的傷口處,仔細包扎好。
諾雅緊咬著牙關不吭聲,百裡九沒好氣地道:“痛就叫出來唄!”
“若是被人聽到了,那多不好意思,會誤會的。”諾雅羞澀地道。
百裡九的手一顫,藥瓶差點掉在地上:“林諾雅,請你時刻提醒自己,你是一個女人!不能這樣不要臉。”
“嘶,”諾雅忍不住呼痛:“我這是在提醒你,九爺,我是個女人,所以你包扎的時候,能不能溫柔一些。還有,那傷口盡量讓它能夠愈合得漂亮一點。我當初為了勾引你,淡化一身的疤費了吃奶的勁的。”
百裡九心裡暖暖的,嘴上依舊不饒人:“你的胸都是爺一手帶大的,你身上哪裡有疤,爺閉著眼都能記得清清楚楚,你費那功夫做什麽?爺從來都不介意,一身的褶子,就全當是吃包子了。”
狗嘴裡吐不出象牙,諾雅忍不住惱羞成怒:“百裡九!”
“哎!”應得痛快。
“你有沒有聞到我一身怒火燒焦萬物的味道?”
百裡九提著鼻子聞,好像果真聞到了,焚燒草木的青煙味兒。正想捧場地應和兩句,心裡猛然一驚,抬眼去看,果真一片濃煙蒸騰而起,瞬間彌漫了半個天際。
真是烏鴉嘴!好的不靈壞的靈。
“九爺,不好了!”元寶彈跳著疾馳而至:“那些蒙面人逃了兩個,然後在縱火焚山!”
百裡九心裡最擔心的事情發生了。現在雖然是初春,萬物複蘇,但是這漫山遍野茂盛的枯草刺荊一旦點燃,可瞬間燎原!
大火借著風勢,冒著滾滾濃煙,向著幾人棲身的地方席卷而來。
“怎麽辦?主子?”元寶焦急地問:“以火攻火?還是撤退?”
百裡九轉向諾雅:“怎麽辦?”
諾雅有些慌:“我哪裡知道怎麽辦?”
“好歹這裡也是你的地盤,難道就沒個地方躲避嗎?”
諾雅搖搖頭:“我也是誤打誤撞進來的,為了逃避那些人的追殺,七拐八繞地完全迷了路。”
“誤打誤撞會闖進這樣一個鳥不拉屎,雞不生蛋的地方來,誰會信?”百裡九不淡定了:“肯定是你的潛在意識裡有對這裡的印象,你是怎麽進來的?”
諾雅環顧四周,除了高山,就是樹木雜草,這景象委實沒有什麽特點,同外面那些荒山沒有什麽兩樣。她有些踟躕:“那座山背後有一條極隱蔽的小路,直接通向山外。”
百裡九循著她指引的方向看過去,大火燃起的方向,果真有一條羊腸小徑通向山的另一端。怪不得自己一行人進來,並未發現任何有人通過的蛛絲馬跡。
“那你來這裡做什麽?”
“不知道。”
“主子,大火已經燒過來了,再不走就來不及了,趕緊撤吧?”冰魄焦急地催促道。
耳旁已經有大火燃燒的劈啪聲響,滾滾濃煙向著幾人的方向飄過來,已經感受到了炙熱的熱浪撲面。
百裡九有那麽一刻猶豫,他知道,既然諾雅能夠找到這裡,那麽,葬情谷就很有可能就在附近,若是今日撤出去,一場大火過後,自己還能不能找到天煞,還有待商榷。這是一個很好的機會,錯過就功虧一簣。
“諾雅,是走是留,這個問題你自己決定,如果你願意放棄,我們立刻就走。如果你願意再想想,我們等你。”
諾雅果真就好好地想,她望著遠處的山,努力在記憶裡搜尋七零八落的片段。
大火越燒愈近,猙獰的火舌席卷了臨近的樹木和荊棘。諾雅望著那熊熊的火焰,面上逐漸浮現一層駭然之色,眸中滿是驚恐,身子顫抖猶如風中枯葉。
百裡九看她突然驚恐的樣子,猛然想起那日錦娘同他說起過,諾雅被催眠的時候,嘴裡就一直在驚駭地叫嚷:“大火”,他毫不猶豫地一把抱起她,輕聲安慰:“不想了,我們走!撤!”
諾雅將臉埋進他的懷裡,緊緊地捉住他的衣襟,蜷縮著身子,片刻平穩起情緒,斬釘截鐵地一指東面那座山,對百裡九道:“往那山上撤。”
諾雅的提議很危險,因為稍微不注意,幾人就有可能被困在山裡,然後被煙熏而死。百裡九停駐腳步,有那麽一霎那的猶豫,然後徑直轉了方向,向著諾雅所指的山脈騰躍而去,元寶等人緊緊地跟隨在他的身後。
向東的位置,的確是一片綿延起伏的青山,樹木明顯要蒼翠許多。若是能夠沿著青山攀援而上,可能也不失為一條逃生之路。
諾雅已經平穩了情緒,覺得適才有個念頭好像僅僅只是靈光一閃,如今特意去捕捉的時候,反而隱隱約約,變得朦朧起來。
她並不急著上山,從百裡九的懷裡掙扎著下了地,沿著山腳左右徘徊了一圈,猶疑道:“好像...就是這裡。”
濃煙滾滾,有侍衛指著半山腰一處所在奇怪地道:“你們看!”
幾人定睛,原來是有彌漫過來的青煙,至那個地方好像被什麽吸引,轉了方向,有些異常。
冰魄不待百裡九吩咐,一個躍起,撥開石壁上密布的雜草藤蔓,露出一個僅余一人側身通過的縫隙來,濃煙向著山洞裡席卷。
“九爺,這裡有一個洞口,只是看煙的走向,辯分不出是否通向別處,還是一條死路?”
幾人攀援而上,諾雅毫不猶豫地就要側身進入,被百裡九一把捉住:“讓我先走。”
諾雅搖搖頭:“不,還是我來吧。”
百裡九也不堅持,只是緊隨其後,全身充滿戒備,警惕地緊盯著前方。元寶身形較胖,卡在縫隙那裡,半晌動彈不得,被幾人連拉帶拽,吃了苦頭。
兩人一馬當先,沿著石壁向前,耳邊聽有泉聲叮咚,這山澗裡竟然好像是有活水一般。摸索著,深一腳淺一腳地往裡走,眼前豁然開朗,驟然寬敞豁亮許多,果真是有一汪清泉向著外面流瀉而出。
諾雅頓時欣喜起來,加快腳步,出了山洞,面前一片如霞似錦一般的杏林!
就是這裡!
這裡是一個極其隱蔽的山坳,四周皆是山,沒有其他出路,特殊的地形,使得裡面氣溫比山外要溫熱許多,所以杏花開得也早,如今正是繁茂蔥蘢,如火如荼。粉的,白的,淺淺淡淡,現出晶瑩剔透的色澤,然後層層疊疊地聚攏起來,整個山坳裡都是朝霞一樣的燦爛。彩蝶蜜蜂爭相追逐,攪動起滿谷芬芳,四處流溢。
諾雅站在洞口的位置,呆愣半天,然後小心翼翼地,向前挪移兩步,再然後,加快腳步,迫不及待地向著林子裡面跑過去。
林子裡,果真就像她畫中那樣,一座竹籬茅舍孤獨地亭立在杏樹與桃枝的包圍裡。
籬笆沒有鎖,可能這裡也根本不需要鎖,諾雅走進去,顫抖著手推開茅舍的門,“吱扭”一聲,落下簌簌的灰塵來。這裡,好像是荒了。
她走進去,正中的是一間堂屋,也只有簡陋的一桌兩椅。兩側則是臥室,上面布了一層灰塵,應該是有一些時日沒有人居住了。百裡九從生活過的痕跡,不難看出,這兩間臥室,一間的主人是男子,另一間,有花瓶團扇,床頭掛著香囊荷包,多少可以看出小女兒家的情趣。
諾雅徑直走到床前,將床頭掛著的荷包打開,裡面裝的,卻是五六個殘缺不全的劍尖或者暗器。
“就是這裡,”諾雅捧著荷包喃喃自語:“與我夢裡的情景一模一樣。”
“原來這裡是你的家。”百裡九說:“看起來挺不錯,像是一個避世的世外桃源。”
諾雅的臉上綻放出燦爛的笑,彎了眉眼:“也許是,也許不是,我隻記得門口的杏花樹下埋了好多的酒,不比你府上的桃花釀差。”
屋子一直是密閉的,有些悶潮的好似要發霉的氣味,百裡九上前去開窗戶,窗前的桌子上,用一個白瓷瓶壓了一張折疊整齊的紙。
“這裡好像有一封信。”百裡九撿起來,撣去塵封,遞給諾雅。
諾雅疑惑地接過來,打開來看,上面龍飛鳳舞幾個寥寥大字:
諾兒:我去找你了,回來後不要亂跑,安心等我回來。瓶子裡有這個月的解藥。
拿起那隻白玉瓶,拔開瓶塞,裡面也只有一顆碧綠的藥丸而已。
“這個月?難道我身上的毒每個月都需要服用解藥嗎?”諾雅翻來覆去地看,可惜也只有這寥寥幾字,和一隻瓷瓶而已。
百裡九如獲至寶:“有了這顆藥丸,老湯頭也許就可以配置出相同成分的解藥,諾雅,你的毒有救了。”
兩人的心都格外輕快起來,這些時日,一直壓抑在心尖上的重擔終於松懈了一點,可以喘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