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裡九愈想愈加懊惱門外秦寵兒來得不是時候,陰沉著臉一把拉開屋門,將胡攪蠻纏的秦寵兒擋在門外,極其不悅地斥責道:“最好你能給我一個十萬火急的理由。”
秦寵兒見他不悅,情不自禁地退後一步,有些色厲內荏:“林諾雅呢?”
“她累了,正在休息。”
“她竟然還能心安理得地睡著?”秦寵兒的嗓音好像被人捏了脖子的公雞,忿忿不平。
“要麽小點聲,要麽閉上你的嘴巴!”百裡九心情很煩躁,不再像往常那樣輕聲細語地哄她。
秦寵兒活像一隻被踩了尾巴的貓,瞬間就跳了起來:“你在護著她?你答應要給我一個交代的。”
百裡九終於失去了耐心,一把就鉗製住了秦寵兒的下巴,就像最初在鴻賓樓擎製諾雅那樣凶狠。雙目因為飲了酒,有些猩紅。頓時將秦寵兒駭住了,驚恐地瞪圓了眼睛。
“秦寵兒,麻煩你能不能長點腦子,多少人都告訴你了,林諾雅昨天根本就沒有時間,而且,她是要有多笨,竟然跑到你尚書府明目張膽地下毒?你怎麽就不想想?”
“可能,可能這正是她高明之處,是在故弄玄虛。”秦寵兒辯解得磕磕巴巴,明顯自己也沒有了最初的底氣。
“適才在將軍府門口,我給你留了顏面,不過是想暫時息事寧人,給你冷靜的時間好好想想。若是換做別人,這樣跑到我將軍府門口滋事,你覺得,就憑借九爺我的混帳脾性,會怎樣做?”
秦寵兒艱難地咽下一口唾沫,終於忍受不住,哇的一聲哭出來:“我的容貌全毀了,你不心疼也就罷了,竟然還這樣凶我?百裡九,你對得起我對你的這份心思嗎?”
百裡九嘴角噙著冷冷的笑,厭惡地甩開她:“秦寵兒,當初你和安若兮嫁入我將軍府的時候,我是怎樣勸你們的,應該你還沒有忘記吧?我可是所有醜話全都說在了前面,爺原本就是喜新厭舊,始亂終棄的狠心人兒。是你自己執迷不悟,甚至不擇手段,讓皇后施壓給我娘,逼著我迎娶你。我從來就沒有什麽對你不住,只是你不自量力,錯付了心思而已。”
當著這麽多下人的面,百裡九是一點情面都沒有給留,秦寵兒羞惱地咬牙切齒,憤恨地拂袖道:“你的意思是說,今日之亊我全都是咎由自取,你偏袒那賤人,是不會給我做主的了,是嗎?”
“我倒是很願意親自調查此事,還諾雅一個清白。只要你尚書府同意我介入,進入你秦府盤查下人當時具體情由,我絕不囉嗦立即就去!”
秦寵兒一時語噎,若是點頭答應的話,她秦府顏面何存?不答應的話,怎麽甘心?
“此事哪裡還需要盤問,都是明擺著的事情,我親眼所見還能有假?只需要審問那個女人,幾板子下去,熬不過也就招了,用得著這樣大費周章嗎?不過一個青樓裡出來的賤人,也值得爺這樣袒護著她?”秦寵兒氣怒之下,口不擇言。
百裡九突然就冷了臉,薄唇緊抿,眼睛裡射出凌厲的寒刃:“你這是在逼我將你休回尚書府嗎?”
秦寵兒一愣,繼而歇斯底裡:“你想趕我走?我偏生就不走!百裡九,這件事情我討要不到說法,絕對不會善罷甘休。我就是要看看,你被這賤人迷了心竅,會落個怎樣眾叛親離的下場!我們走著瞧!”
言罷轉過身子,見身後的侍婢仍舊瞠目結舌地看著這場鬧劇,怒從心起,揚手就是一個耳光:“還不快滾!”
婢子無端被責罵,敢怒不敢言,慌裡慌張地低下頭,唯唯諾諾地趕緊追隨在她的身後去了。
百裡九搖搖頭,覺得自己最近面對秦寵兒的時候火氣越來越大了,明明暗自告誡自己不能發火,平心靜氣的,怎麽就控制不住了呢?畢竟,一不“做”,二不“休”,現在還不到一拍兩散的時候。
他無奈地向著暮四揮揮手:“沒事了,你們下去吧。”
暮四幾人應聲退下去,百裡九轉身推開屋門,心情頓時又清朗起來,迫不及待地衝著林諾雅牢騷道:“這女人現在越來越沒有腦子了。”
床上的人不應聲,百裡九探身過去,林諾雅已經嚴嚴實實地裹了被子,呼吸清淺,竟然是睡著了!
而且,她緊攥著領口,竟然是趴著睡的!
那睡姿頗為銷魂,因為飲了不少酒的緣故,雙頰酡紅,睡顏純淨,好像初生嬰兒一般,令人不忍心褻瀆。
百裡九瞬間就有了柳下惠的覺悟,伸出手拽拽被子,拽不動,再使力,那女人打了一個滾,將被子裹得像蠶蛹一樣,繼續睡得香沉。
他無奈地搖搖頭,想想還未去拜見父親,隻得勉強打起精神,轉身去了海棠灣。
諾雅飲了酒,比較貪睡,晚上也沒有起來用晚膳,直接睡到了第二天天亮,酒意方才褪去。她洗漱過後就立即去了管家那裡,把昨日所有的帳目整理清楚,以便上報給老夫人,將這管家婆的差事徹底交代清楚,自己也就清閑了。
帳目管家已經清算完畢,來賓的禮單也整理盤點好,由專門負責的人簽了字。諾雅一目十行,在心裡大致過濾一遍,然後才與管家一起,到海棠灣向老夫人匯報。
如今安若兮還在養病,秦寵兒相貌被毀也羞於出門,所以並沒有人來給老夫人請安說話,海棠灣裡十分清淨。
兩人經過通稟以後,入內將所有帳目交代給老夫人,諾雅一五一十地仔細講解各種名目。
老夫人用手支著頭,愁眉苦臉地抱怨:“你這帳本都是寫的什麽對什麽,歪歪扭扭,亂七、八糟的,看得我就頭暈眼花。”
府裡的以往帳本她也看過,千篇一律全都是這樣的記法,沒有什麽不妥啊?諾雅心裡暗自腹誹,這老夫人擺明了就是看自己不順眼,所以就算自己再盡心盡力,也討不了好處。
她按捺住火氣,溫婉一笑:“母親說怎樣記法比較簡單易懂,諾雅重新謄抄了就是。”
昨日諾雅已經當著老夫人的面改了口,稱呼老將軍“爹”,所以自然也就改了她的稱呼,初次叫起來有點別扭拗口。
老夫人竟似沒有覺察,皺眉道:“這樣密密麻麻的,我如今又老眼昏花,看不了一時半刻就頭暈得緊。更遑論還要一筆一筆仔細算了,這哪裡是我一個老婆子該做的事情?你們年紀輕輕的全都逃懶,不由分說一股腦地塞給我,全都是黑了心的。”
老夫人喋喋不休地埋怨,一旁看書的老將軍就聽出來個弦外之音,扭頭道:“這年歲大了,就是歲月不饒人,不服老不行。你也就不要逞強了。丫頭,這帳本你就暫時收著吧,別給她看了,省得老是嘟嘟囔囔的,我耳根子也不清淨。”
諾雅也不想繼續留在這裡看老夫人臉色,就點點頭,收下了帳本。
“那這支出還要勞煩夫人給蓋個印章,我也好到帳房那裡交差。”管家補充道。
老夫人喚婆子將她的妝匣抱過來,從腰間摸出鑰匙打開,從裡面取出一個紫色素花錦囊,打開後挑揀出一枚碧玉雕刻的印章,漫不經心地丟給林諾雅:“正巧我這裡沒了朱砂印泥,你就拿去帳房那裡蓋上吧,管家自然會交代給你如何使用。”
諾雅接在手裡,乖巧地點點頭:“那我一會兒用完就給您送過來。”
老夫人不耐煩地擺擺手:“天天拿來拿去的,你不嫌麻煩,我還嫌你在我眼皮子底下晃來晃去的礙眼呢。”
諾雅不知道又哪裡說錯了話,招惹了老夫人嫌棄,收下印章就跟管家告辭出來,心裡仍舊還有點忿忿不平。
出了海棠灣的大門,管家就向著她躬身一揖:“恭喜林姨娘。”
諾雅就是一愣:“洗什麽?”
“老夫人這是放心地將整個將軍府的內務交給您掌管了。從今兒起,您就是掌家夫人。”管家笑眯眯地道。
“什麽?!”諾雅好像接了一個燙手山芋一般,瞬間跳了起來:“我以後還要繼續管?這樣費力不討好的差事,怎麽盡往我頭上扣?!”
管家見她這樣反應,有點出乎意料,一時間呆愣住了:“貌似,這掌家不是什麽苦差事吧?”
諾雅捧著一堆的帳簿愁眉苦臉:“辛苦了兩天,腳不沾地,最後還挨了一頓沒頭沒腦的埋怨,還說不是苦差事?”
管事方才知道她究竟在氣惱什麽,忍不住笑道:“老夫人的脾性等時間長了林姨娘自然也就了解了,這些年她獨自支撐整個將軍府,九爺又不聽她管教,那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喜歡嘮叨兩句,說句不中聽的,那也是被九爺給氣的。她看似稀裡糊塗,其實眼明心亮著呢。您這兩日的作為她都看在眼裡,背後忍不住誇讚你,就是這當著面兒啊,不願意說什麽好聽的話。
將軍府一大家子吃喝拉撒,確實瑣碎不少,也是最考驗本事的,老夫人這是對你放心呢,才會將印章交給你保管。這種事情也就是在咱將軍府,別處哪裡有輪到姨娘掌家的道理?林姨娘,這可是好事啊,你要抓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