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魄沒有功夫細究,他知道元寶腦子活,肯定比自己有辦法,因此也不多問,徑直自己風馳電掣一般,向著大城門打馬而去。
如今這責任全都落到了他的身上,他握緊馬韁,心裡已經暗暗生了光榮赴死的決心,一路之上不管不顧,瘋狂地抽動馬鞭。他的勁道極大,馬股之上血痕累累,全然失控,全憑借他高超的騎術才不會從馬上跌落下來。
臨近信陽城門之時,駿馬橫衝直撞,收勢不及,一頭撞在城牆之上,*崩裂,將冰魄甩至一旁,抽搐兩下就不動了。冰魄騎術與身手皆好,並未受傷,眼見城門遙遙在望,腳下八步趕蟬,施展輕功,向著城門處飛鷹一般掠過去,快過離弦之箭。
鎮遠侯的兵馬已經駐扎至南城門下,按照章程,遞上身份文牒,等待城門大開。守城士兵早就收到消息,知道鎮遠侯帶兵路過河南郡,提前快馬稟報給郡守,郡守已經親身趕往信陽城,迎接侯爺大駕,並且提前交代信陽地方官員,不可怠慢。
信陽城今日守城將領姓展名青,行武出身,遠遠地見旌旗招展,正是鎮遠侯的旗幟。下令緊閉了城門,按照規矩,隻待驗過文牒,確認鎮遠侯身份,就大開城門,放大兵進入河南郡。
展青站在城門之上,正緩緩合攏了手中文牒,準備下開城令,抬頭時卻忽見城內有濃煙滾滾。
如今秋高氣爽,正是天干物燥的時候,只要火勢一起,就蔓延得極快,站在城牆之上,隱約可見火舌衝天。
展青的手一頓,問下面士兵:“怎麽回事?怎麽突然起了這樣大火?”
士兵們也抻著脖子看,議論紛紛:“看著好像是府衙方向?”
“府衙?”展青心裡一驚:“府衙怎麽會著火?派個弟兄趕緊去問問。”
一旁的守城副官提醒道:“侯爺如今還在城下,不若先打開城門,將侯爺迎進來的好。”
展青思忖片刻,猶豫著搖搖頭:“若是別處起火也就罷了,府衙起火可非同小可,若是被侯爺看了笑話,恐被郡守怪罪。摸不清情況之前,還是煩請侯爺稍待片刻。”
副官看起來有些著急:“這裡離府衙諾遠,一來一回耽擱許久,若是我們怠慢了侯爺,怪罪下來,你我不是一樣吃罪不起?”
展青一時間有些踟躕:“你顧慮的也不無道理,只是近日聽聞湖廣出了反軍,郡守大人交代過我們,一定要慎重行事,免得反軍逃進我們河南郡作亂。若是這火乃是反軍所為,豈不危及侯爺安全?不得不小心為上。”
“哎呀大人,你這就是杞人憂天了,若是果真有那反軍作亂,正好鎮遠侯帶的兵馬就在城下,豈不更解了燃眉之急。”
兩人意見相左,正在商量,城下鎮遠侯見文牒遞進去,半晌沒有消息,就有些焦急,命士兵連聲催促。
展青抬眼看看城中大火,隱隱有見小的趨勢,也不見有大亂,遂點點頭,對副官道:“可能果真是我多慮了,開城門罷。”
副官得令,立即小跑著下了城牆,下令大開城門。
正是迫在眉睫的緊要關頭,冰魄恰好趕至,見城門仍舊緊閉,心中大喜,拚力叫喊:“關閉城門!”
副官轉身,見一人如捕獸獵豹一般,向著城門處風馳電掣地疾撲過來,面上大驚,手下卻不停,抬手指揮士兵加快速度。見士兵動作稍有遲緩,焦躁地呵斥一聲,自己上前,亟不可待地扳動定門栓,就要抬起來!
冰魄已經躍至城門處,見情況危急,哪裡顧得思慮什麽後果?寒光一閃,長劍出鞘,揚手就拋了出去。
一聲淒厲慘叫,正中那副官手背處,副官猛然吃痛,卻是頭也不回,仍舊吃力地去抬那沉重的定門栓。
這般鍥而不舍,冰魄立即就明白了這副官必然有問題,二話不說,身子迅如獵鷹,就向著那副官飛撲過去,一腳頂住城門,一腳借力將他踢飛至城洞之上,定門栓重重地落回原處,將心急如焚的鎮遠侯隔離在城門之外。
突然生變,使得幾位守城軍驚駭地後退幾步,才反應過來,上下打量冰魄,一亮手中長槍:“你什麽人?”
冰魄背靠城門,悍然不懼,大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凜然之勢。
“我是將軍府九爺的人,叫你們首領過來說話!”
副官被士兵攙扶掙扎著站起身來,氣急敗壞地對冰魄叫嚷:“老子管你是什麽人,膽敢襲擊官兵,就是死罪。大家不必手下留情,拿下反軍,若是反抗,殺無赦。”
士兵們頓時一擁而上,將冰魄團團包圍起來。
“叫你們頭領,我有重要軍情回稟,延誤了軍機你們承擔得起嗎?”
冰魄厲聲嘶吼,那氣勢果真鎮住了士兵們,面面相覷,不敢輕舉妄動。
展青已經覺察了城門處的騷動,從城牆上邁步下來,呵斥道:“什麽人?竟然敢到此地撒野?”
冰魄看他服飾及氣度,知道是守城頭領無疑,拱手道:“在下是京中百裡府的家將,有重要軍情稟報河南郡守。”
展青上下打量他,有些疑惑:“你說你是百裡府的人,可有憑證?”
冰魄搖頭,他只是百裡九的暗衛,又不是朝廷命官,能有什麽憑證?
副官見縫插針,冷哼一聲:“那就是了,如今九爺就在城門外,與鎮遠侯一起,你卻敢冒充是他的家將,簡直是個笑話。”
展青懷疑地看看冰魄,他身上滿是斑斑血跡,還有適才那匹駿馬的腦中黃白之物,聯想起城中大火,心中起疑:“正是,打開城門,有什麽重要軍情,你直接跟你家九爺說就是。”
“城門千萬不能開!”冰魄伸開雙臂,嚴陣以待:“外面的都是反軍,鎮遠侯已經反了!”
一句話惹得那副官“哈哈”大笑起來,滿是譏諷道:“你還不如說是你家九爺反了呢?百裡府忠肝義膽,滿門英烈,我大楚誰不知道?如今九爺就同鎮遠侯一起,難不成是同流合汙?”
冰魄不善言辭,不會辯解,實話實說道:“九爺如今被軟禁,失去聯絡,我們也不知道具體情況。”
“不知道具體情況,你就造謠說鎮遠侯反了?你這是擾亂軍心,誣陷皇親,其罪當誅,你可知道?”
副官二話不說,揚聲吩咐道:“不用再跟這人廢話,擒拿了他正好跟侯爺邀功請賞。”
冰魄嘴拙,但是心靈,他知道再跟這副官廢話也沒用,轉頭對展青道:“此事千真萬確,否則我們也斷然不會不顧及自家主子的安全,封閉城門。若是今日城門一開,造成信陽城生靈塗炭,這個後果誰能承擔?”
展青是個慎重的性子,要不也不會做到守城將領的位子,他略一思索,雖然冰魄之言未必可信,但是小心駛得萬年船,小心為上,遂向著身後擺擺手:“此事不可輕視,還是請示過郡守大人再做定奪的好。”
那副官眼看冰魄壞了他的好事,怎會放任拖延下去?
“九爺如今就在城下,只要對質兩句不就可以了?何須這樣麻煩?”
展青將目光轉向冰魄,冰魄自然是願意攀上城門見百裡九一面,確定他平安無事,可是如今自己斷然不能離開這城門,否則萬一生變,自己分身乏術,豈不措手不及。
冰魄堅定地搖頭:“對質我自然不怕,就是這城門處我是斷然不會離開的。”
“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弟兄們,搭弓射箭,我就不信,把他射成刺蝟,他還能守住城門不成?”
守城軍領命,搭弓射箭,齊齊對準了冰魄。
正劍拔弩張的關鍵時刻,有士兵騎馬卷起一路塵土疾駛而至,手中握著令旗,高聲叫嚷:“封鎖城門,任何人不許進出!”
冰魄心裡不由升騰起一陣希望,難道是朝廷旨意到了?
不過眨眼功夫,傳令士兵近前勒韁,翻身下馬,上前衝著展青與副將行了一禮:“郡守已經抵達信陽城,傳郡守令,城中有反賊作亂,四處放火行凶造謠,知府大人已經派出人馬全城通緝,暫時四處城門緊閉,嚴密封鎖,任何人不得擅自進出,防止反賊潛逃出城。”
冰魄立即就反應過來,城中方向濃煙滾滾,定是元寶那廝動的手腳,可歎自己腦子愚笨,想不出這樣的妙計。
另外兩人也納罕:“究竟怎樣個情況?怎麽今天城中這樣熱鬧?”
那傳令官命令傳達到,就不再著急,對著二人一五一十道:“今日也不知道是哪裡來的賊人,膽大包天跑到官府衙門廚房放了一把火,然後賊喊捉賊,四處造謠生事,說是鎮遠侯造反,挾持了百裡少將軍,如今已然兵臨城下,四處殺人放火,官府正要打開城門投降。如今城裡亂成一團,許多鄉民深信不疑,奔走相告,一片驚恐,楊大人正焦頭爛額,差人四處抓捕那小子呢。”
兩人齊刷刷地將目光投向冰魄:“又一個造謠生事的,難不成你們是同夥?”
“我就說這小子鐵定不是什麽好鳥,怕是同黨不少,背後有什麽陰謀詭計。趕緊將他捉拿了,嚴加審訊才是,莫讓反賊們逃了。”副官趁機下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