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頭警惕地左右掃望一眼,方才低聲道:“我家主子說,林夫人的事情就是她的事情,她心裡自有計較,請您稍安勿躁,著急不得,須慎重籌謀。”
大道理,諾雅自然是懂得的,自己與太子勢力相差懸殊,螳臂當車,自然不能莽撞行事,但是哪裡那麽好控制自己的情緒?適才她在看到太子的第一眼,就已經恨不能上前拚一個你死我活了。
“還有呢?”她迫不及待地問。
“主子說,今日見林夫人與九爺鶼鰈情深,甚是欣慰,借勢而為,借力而行的道理,想必夫人是懂得的。”
諾雅仔細咀嚼,自然就可以領悟她話裡的意思。無非是希望自己可以借助將軍府的勢力,與太子抗衡。雖然說,三皇子妃也有鷸蚌相爭,漁翁得利的意圖,但是對於勢單力薄的林諾雅來講,將軍府的確是她唯一的靠山,她不是沒有這樣考慮過。
可惜諾雅如今並不想利用百裡九,連累整個將軍府,這不是玩笑,帶來的必然是血光之災,性命之憂。哪怕是自己走投無路的時候,更何況是用來報自己的私怨?
“麻煩姑娘也幫諾雅給三皇子妃傳個話,她的教誨我自然謹記在心,將軍府待我不薄,若非情非得已,我不想恩將仇報,我只希望能有機會為三皇子妃的宏圖大志盡一份心力。”
此話,諾雅是深思良久之後,方才決定的,並非一時衝動。因為要想報血海深仇,自己又不願意拖累百裡九,那麽,依靠三皇子,鬥垮太子,就成了唯一的選擇。
小丫頭點點頭:“林夫人的話,奴婢定然一字不落地帶到我家主子跟前,您盡管放心。”
言罷也不敢耽擱,趕緊急匆匆地追趕轎攆去了。
諾雅愣怔著站在那裡,反覆思量三皇子妃的話,努力慢慢平複自己焦躁的情緒,暗暗告誡自己踏實下來,千萬不可以露出一星半點的馬腳。
“原來林家妹妹竟然與三皇子妃交往這樣密切,還有這樣見不得人的勾當,也不知道,若是百裡兄知道了,會作何感想?”
身後猛然有人陰陽怪氣地說話。
諾雅大吃一驚,還未轉身,面前人影一晃,就被擋住了去路。
借著廊上燈籠微弱的光影,諾雅認出來,那人正是李茗祖。
她情不自禁地後退一步,向四周張望,見不時有宮人從暖閣裡出來,攏緊了衣領出入。李茗祖應該是不會在眾目睽睽之下胡作非為的,她心裡方才踏實了一點。
“李公子,這樣巧?”諾雅強作淡定地回答。
“一點也不巧,我已經注意你很久了。”
“李公子這樣說話,不覺得很失禮嗎?”諾雅正色道。
“我覺得就衝著你我之間的特殊交情,應該不會。”李茗祖一臉奸笑。
“交情?”諾雅一臉疑惑:“我們會有什麽交情?李公子怕是認錯人了。”
“林家妹妹果真是貴人多忘事,看來需要我提醒一句了。”
諾雅搖搖頭,冷哼一聲:“李公子若是那輕浮之人,告訴我以前在琳琅閣中見過,我可是會當場翻臉的,絕不顧忌什麽情面。”
李茗祖上次太子宴會,有事並未在場,但是也聽聞了其中的風波及緣由,自然知道諾雅說這樣的話是什麽意思,“嘿嘿”一笑:“看來我在林家妹妹眼裡,人品不是太好,否則妹妹怎麽會在閣裡見我時就那樣冷清?”
諾雅知道他這是在試探自己,反問道:“看來李公子也對自己的人品沒有自信,平日裡必然壞事做了不少吧?”
李茗祖“哈哈”大笑,猛然止住,狠厲道:“聽說林家妹妹前幾日去了楓林寺?”
“的確是啊,陪同老夫人前去上香禮佛。怎麽,秦寵兒沒有去,是不是心裡不痛快?竟然特意跑到你的面前亂嚼舌頭。”
“少打岔!林諾雅,咱明人不說暗話,竟然敢裝神弄鬼地捉弄小爺,你的膽子果真不小啊?”
諾雅不禁就是一怔:“李公子此話何意?你我素昧平生,何來捉弄一說?”
李茗祖終於惱羞成怒:“小爺我問你,你去楓林寺回來那日下午申時,不在將軍府,去了哪裡?”
諾雅也一聲冷笑,毫不示弱:“我去了哪裡,還輪不到你來審問吧?”
“不敢回答,那就是做賊心虛了!”李明祖凶狠道:“爺縱橫京城許多年,還沒有人敢這樣明目張膽地戲弄我,林諾雅,你應該知道我父親是誰吧?你好大的膽子!”
你父親究竟是誰,這個問題恐怕只有你母親自己心知肚明吧?諾雅心裡暗自腹誹,卻不敢這樣冷言譏諷,唯恐招惹他狗急跳牆。
“李茗祖,你的膽子也不小啊!”
諾雅還未說話,身後就傳來清冷的低叱聲,諾雅回頭,斑駁燈影裡,楚卿塵緩步而至,優雅從容,步步生蓮。
“二皇子?”李茗祖冷哼一聲,滿是不屑。
“雖然她只是將軍府的侍妾,但還是皇上適才親封的夫人,你李茗祖無官無職,不過庶民一個,能讓你到禦宴上來,已是抬舉,竟然敢這樣大放厥詞?”
楚卿塵看似溫和,每每說話,總是能夠一語中的,犀利無比,駁斥得李茗祖啞口無言。除去他爹在朝中的權勢,和太子妃的裙帶關系,他李茗祖果真什麽都不是。
他張口欲言,忿忿不平,平日裡說話輕狂習慣了,誰敢這樣教訓自己?
楚卿塵轉過頭看他:“那日下午,我和少將軍,還有林夫人一直在我的別院裡吃茶,商議年後天然居詩會之亊,傍晚才散。怎麽,李公子,還有什麽需要逼問的,一並說了。正好我在這裡,還有個證人。”
“先是曲意攀附三皇子妃,後又有二皇子出頭,林夫人果真神通廣大,我自然無話可說。”李茗祖意有所指地冷哼道:“改日我們再好好敘舊。”
言罷氣哼哼地拂袖而去。
楚卿塵低頭望了諾雅一眼,眸光閃爍,而後緩緩一笑:“小九適才還在四處找你,你怎麽自己跑出來了?外面風這樣大,可莫著涼。”
諾雅又一次單獨面對他,又是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心裡難免忐忑,懷中好似揣了小兔子,撓得心慌,低低地垂眸道;“適才謝謝你。”
“那李茗祖不是什麽好人,你以後要盡量離他遠一些,不要招惹他。”楚卿塵柔聲勸說道。
“你為什麽就不好奇那李茗祖為何會那樣逼問我?”她忍不住疑惑地問:“還撒謊幫我掩飾,這好像不是你二皇子的磊落作風。”
楚卿塵淡然一笑,不以為意:“因為我知道你的脾性,斷然是不會做出什麽理虧的事情來。再說那李茗祖惡貫滿盈,京中人盡皆知。反正不分青紅皂白,只要護著你,肯定是不會有錯的。”
被人這樣偏袒,諾雅心裡忍不住有點竊喜與和暖,將自己怎樣捉弄李茗祖之亊緣由經過一五一十地抖落出來,不過是主動將錦娘擇了出去。
楚卿塵微笑著聽她娓娓道來,眸子裡忍不住添了趣味,無奈搖頭道:“你啊,這招惹是非的本事都快要趕上楚欣兒了,那李茗祖可是睚眥必報,心胸狹窄之人,小九竟然也由著你的性子胡來。”
諾雅粲然一笑:“就連你適才都說過,那李茗祖是惡貫滿盈,自然人人得爾誅之,我不覺得自己這樣做有什麽錯事。”
“嗯,”楚卿塵輕輕點頭:“不過那李茗祖如今已經對你起了疑心,斷然不會因為我的三言兩語就打消疑慮,善罷甘休。你可千萬要小心,提防他使出什麽卑劣的手段。若是有需要幫助的地方,盡管開口就是。”
諾雅心裡感激,不好意思地笑笑:“真是麻煩你了。”
出來的久了,被冷風吹透,她就有些冷,忍不住跺跺腳,瑟縮著雙肩,將手攏在唇邊哈氣。
楚卿塵伸手想解下自己的披風,又覺不妥,只能柔聲道:“我們回吧,一會兒小九不見你,要著急的。”
諾雅清淺地“嗯”了一聲,兩人都情不自禁放緩了腳步,將回廊拉得更長。
“喔,對了,年後詩會的事情,禮部尚書家的二公子已經在具體籌備當中,年前跟牡丹提前預定好了,初六那日,整個天然居我們就包下了。你若是有時間的話,還希望你也能過來,京中有幾位滿腹經綸,又磊落豪放的學子值得一交。”
諾雅想了想,過了初二,也就是一些親近的親戚相互走動走動,府裡也沒有多少事情,應該是有空的,就一口應承下來:“我倒是想去見識一番,就是胸無點墨,可別惹人嗤笑,丟了顏面。”
“你那日在三皇子府一鳴驚人,一首信手拈來的藏頭詩可是在京城傳唱了許久,就不必這樣謙虛了吧?”楚卿塵打趣道。
諾雅聞言有些羞窘,滿是尷尬:“那是醉酒之後,一時放浪形骸,粗鄙不堪,酒醒後便追悔莫及。怎的就被傳揚了出去,惹人笑話?”
燈影流轉裡,垂首嬌嗔的模樣看起來格外嬌憨可人,楚卿塵第一次見她這樣的小女兒情態,一時間竟然呆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