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侯爺明顯正是怒火中燒:“百裡九,你被這妖婦迷了心神,自然要把她當做寶一樣捧著,倒是我們看得清清楚楚。將阿尋藏在這酒樓的地窖之中,可以說是全京城最安全的地方,有誰能夠想到,又有誰敢進你這天然居搜查?
從一開始她那樣殷勤地問東問西,我就懷疑她的動機,再三奉勸你不要讓她參與進來,你偏生不聽。若非是賊人提前知道你在土地廟附近布下了天羅地網,又怎麽會從地下取走金子?若非是她暗地通風報信,賊人又怎麽會知道我們正在追蹤他,所以丟下阿尋攜銀逃走?多虧了蒼天有眼,找到阿尋藏身之處,否則她被困在這裡,豈不凍餓而死?
這一次,我絕對要告上大理寺,告到皇上跟前,替阿尋討要一個公道!就算你百裡九再怎樣袒護都沒用!”
鎮遠侯這簡直就是無理取鬧,那地道乃是賊人提前挖好,怎麽會怪罪到諾雅的頭上?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百裡九也幾乎失了耐心,說話尖銳起來:“侯爺你暫且息怒,聽晚輩一言,此事若果真是她林諾雅所為,意圖加害阿尋的話,阿尋如今絕對不能安然無恙地待在這裡。”
“不過是我們來得及時罷了!”
諾雅冷冷一笑:“鎮遠侯拉住我,不讓我去追那群歹徒,用心才是更為可疑。”
“追人?你分明就是想趁機逃脫而已!”
“笑話!我林諾雅行得正,立得端,問心無愧,有什麽好逃的?”
“事實俱在,你就不用再狡辯了!百裡九,今日我話就撂在這裡,我家阿尋與她,絕對勢不兩立,你也休想兩全其美,今日就做出選擇吧!”鎮遠侯咄咄逼人,讓百裡九立刻做出決斷。
“侯爺,如今阿尋受了驚嚇,身子虛弱,我們先行回府,待到她恢復過來,問清楚具體情況,再做打算如何?”
百裡九面對盛怒的鎮遠侯,有些為難,又不能赤、裸裸地落他顏面,試圖暫時緩和再做計較。
林諾雅心裡也有氣,他鎮遠侯明顯就是血口噴人,你百裡九怎麽就不能義正言辭地駁斥他,相反還試圖和稀泥,左右逢源?難不成,對於這樣的抉擇,你心裡還有猶豫?
惱怒之下的林諾雅說話也有些口不擇言:“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若非是你們求我,你以為老娘願意趟這趟渾水?如今人給你救出來了,就把髒水潑我一身。這事情我還覺得蹊蹺呢,疑點重重,究竟裡面有什麽門道,不用你鎮遠侯說,我也是要調查個清楚明白的。”
“諾雅!”百裡九不由分說地打斷她的話:“有什麽事情我們回府再說。”
一旁的安平搖搖欲墜,嬌滴滴地喚了一聲“九哥哥”,就軟綿綿地倒在了百裡九的懷裡。
“阿尋!”鎮遠侯焦急地喊。
“阿尋,你怎樣?”百裡九也一把扶住她的腰,滿臉關切。
不過是失蹤了半天的時間而已,她安平郡主又不是紙糊的,面捏的,能怎樣?明顯就是假裝,我就不信你百裡九看不出來!林諾雅一肚子的火和委屈,奶奶的,老娘我“呼哧呼哧”地追在狗屁股後面跑了大半夜,手腳酸軟,也不見你百裡九這樣關心我!噓寒問暖一句!
她將拳頭緊緊地握起,恨不能一拳就朝著安平那張虛假的臉上招呼過去,揍她一個金星亂舞,桃花朵朵開。
百裡九懷裡的安平睫毛微顫,悠悠地醒轉過來,眸中含淚,泫然欲泣,嬌滴滴地對百裡九道:“都是阿尋不好,害林姨娘與九爺生氣,我這就回自己的侯爺府,絕對不讓九爺從中難為。”
說完就勉強掙扎起來,又好像面條一樣,軟綿綿地倒下去,口中一聲無力呻、吟,好像黃鶯嬌啼。
百裡九不得不攙扶住她搖搖欲墜的身子,好言勸慰:“這是說的什麽話,我什麽時候說過怪罪你,將你趕出將軍府的話來?”
安平滿臉驚喜,伸出雙臂,一把攬住百裡九的脖子,似乎喜極而泣:“真的嗎?九哥哥,你是說要阿尋留下來是嗎?我就知道你不是那種薄情寡義的人。你我青梅竹馬一場,怎麽會抵不過別人的挑撥離間。”
林諾雅看著那一塊臭烘烘的狗皮膏藥,很生氣,火山幾乎就要爆發出來。
被緊緊纏住的百裡九很冤枉,他想說,這不是他的意思,安平有些故意曲解了。話還沒有說出口,就被安平一把捂住了嘴:“九哥哥,你什麽都不用說,你的心意安平都明白。”
狗男女!林諾雅一聲冷哼,再也看不下去,轉身就走。
“諾雅,你聽我說!”百裡九掙扎著想甩開安平,反被抱得更緊。
諾雅氣哼哼地爬出地窖,一腳踢散旁邊用來擋風的一捆玉米杆,扭身搶過一旁侍衛手裡的氣死風燈,就丟了上去。
玉米杆響乾,再加上燈裡的煤油,立即熊熊地燃燒起來,引燃了地窖的門。侍衛們不敢怠慢,趕緊上前撲打。
“燒死你們一對狗男女!”她忿忿地嘀咕,方才覺得解了一點氣,扭身出了天然居,頭也不回。
身後傳來鎮遠侯氣急暴躁的怒吼:“簡直反了天了!”
諾雅真想翻天,把天捅個窟窿,掉下來一大塊砸中一窩狗男女,可惜力有不逮,沒有百裡九,貌似如今自己什麽都不是。
泡泡追在她的身後,亦步亦趨,低垂了尾巴,也有點垂頭喪氣。
東方已經現出一抹魚肚白,晨光微曦。諾雅跑了一夜的路,渾身疲乏無力,衣服又被汗水濕透,如今被冷風一吹,透骨地涼。
這些委屈一起湧上來,她就有點想哭。不是因為鎮遠侯強詞奪理地冤枉自己,而是百裡九的態度!
簡直太惡劣!絕對罪不可恕!
鎮遠侯在冤枉自己的時候,他竟然不替自己辯解,鎮遠侯讓他在兩人中間選擇的時候,他竟然猶豫!安平像一隻八爪章魚一樣掛在他的身上時,他竟然心安理得地享受!自己跑出來的時候,他竟然不管不顧!
罪行累累,罄竹難書!
越想越委屈,眼淚就有點止不住!用衣袖抹抹臉,還倒霉得迷了眼睛,有晨起的人紛紛扭過頭詫異地打量她。
諾雅這才注意到,自己身上竟然那樣狼狽,一身黑衣上沾滿了泥巴不說,就連頭髮上糊的都是,臉上怕是也好不到哪裡去。
這個樣子的確有些丟人,還是尋個沒人的地方痛痛快快地放放眼裡的水。
她不想回將軍府,恨不能現在就徹底一刀兩斷,遠走高飛。她也不能回天然居,他就在那裡,諾雅難保不會上前狠狠地咬掉他的耙耳朵,咯吱咯吱嚼吧了咽下去。
她在街上轉了一圈,沒有地方可以去,就想起了錦娘房間裡氤氳著熱氣的花瓣浴。錦娘一定會為自己保守秘密的,哪怕是借她那裡洗個澡,換身乾淨的衣服,然後借點銀兩,溜之大吉。
至於身份嗎?諾雅從來沒有將她當成男人看。
她立即就毫不猶豫地向著醉夢樓走過去。因為太早,醉夢樓的恩客們還陶醉在溫柔鄉裡,諾雅粗魯地砸門,大著嗓門喊錦娘。
有龜奴剛剛起床,惺忪著眼睛打掃管仲塑像前的香灰,聽到有人喊門,扯著嗓門問:“誰呀!”
“將軍府的,給你們錦娘帶個話。”
醉夢樓裡的人都知道錦娘和百裡九的關系,不敢怠慢,但是也不敢冒失開門,先“噔噔噔”地上樓給錦娘傳信兒去了。
錦娘耳朵靈,早就醒了,隱隱約約聽到有人叫她的名字,撩開床帳,趿拉上鞋子,推開窗戶,諾雅的聲音就聽得清楚。心裡疑惑,以為出了什麽事情,趕緊吩咐龜奴將諾雅帶進來。
龜奴打開門,見到諾雅一身狼狽,就有些奇怪。若非是上次她與百裡九一同過來,龜奴送茶的時候見過,只怕會“砰”的一聲閉了大門。
諾雅毫不客氣地徑直上了樓,推門而入,又把錦娘嚇了一跳:“姑奶奶,你剛從墳裡爬出來?”
諾雅癱軟在她的床上,四仰八叉,閉著眼睛無力地揮揮手:“一盆熱水,一身乾淨,喔不,全新衣服,一碗熱粥,然後你就可以出去了。”
“你把我這裡當什麽地兒了?”錦娘白了她一眼:“這樣指使人。”
“自然是青樓了,一會兒給你賞錢。”諾雅有氣無力地道。若是錦娘是尋常女子,她自然不會這樣說話傷人,但是對於錦娘,諾雅不覺得這話能夠傷到她。
“果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百裡九這點出息全都被你一樣不落地學來了。”
“別跟老娘提他,我怕短壽!”
錦娘就是一愣:“他怎麽你了?活埋了?還是在野地裡把你那個了?嘖嘖,滾一身土,看起來蹂躪得不輕。”
諾雅作勢往懷裡掏:“我這裡好像還剩了兩顆金蟬蛋。”
“別,姑奶奶,我怕了你還不行嗎?”錦娘連連擺手,然後不懷好意地俯下身看她:“用不用搓背?揉肩?免費贈送的。”
諾雅睜開眼睛,錦娘才看到有些紅腫,明顯是哭過的,知道肯定是發生了什麽不愉快的事情,不再貧嘴,識相地扭身走了出去,吩咐龜奴趕緊備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