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裡對“君子文”總是處處一副看自己好不順眼的態度感到老大不爽快的君曉陌狠狠地瞪了葉修文一眼,發現對方根本沒有分半個眼神給自己後,君曉陌心念一轉,一股惡作劇般的心態又浮上了心頭。
你這家夥不是很討厭我,老打發我走嗎?我偏偏要在你面前晃蕩!
君曉陌眼珠一轉,唇角一勾,拍了拍桌子,忽然間高喊了一聲:“老板!”
“誒~~來啦~~~”老板剛剛回到櫃台後不久,還沒好好地數上一數今天的收入,就又收到君曉陌的叫喚了,急忙屁顛顛地跑了過來。
君曉陌剛剛一口氣就點了五壺陳年好酒,付錢的時候眼睛眨都沒眨一下,要知道,這種好酒一壺可是頂得上他們這種小地方的客棧一個半月的收入了。於是,在老板的眼裡,現在的君曉陌就是一隻大大大的金龜哪,絕對不能得罪的那一種。
“給我來幾個你們這裡最大的碗吧。”
“最……最大的碗?”老板不解。
“是啊,最大的碗,喝酒能夠喝酒喝得痛快的那一種。”君曉陌優哉遊哉地說道,眼裡閃著狡黠的光芒。
“噢噢,明白了,行、行,我就拿來。”老板轉身小跑著離開了,一邊跑一邊還在心裡暗自嘀咕道,沒想到這小姑娘看起來斯斯文文的,結果還是一個酒壇子哪,喝酒喝得那麽狠。
佩服,佩服,真是女中豪傑哪,豎拇指。
不一會兒,老板就拿了好幾口大碗跑了回來,諂媚地放到了君曉陌的面前,問道:“客官,您看這個怎麽樣?”
“嗯嗯,不錯不錯。”君曉陌笑眯眯地拿起了其中一個碗,壞笑地摸了摸下巴,其樣子看起來就像是一隻算計著什麽的小狐狸,“行了,你先忙去吧。謝謝了哈,老板。”
“誒誒,不用謝不用謝,客官您隨意。”老板又拖著他圓滾滾的身材離開了,回到了他的櫃台後眯著兩隻綠豆眼睛數靈石。
君曉陌把碗一個個地在桌子上排開了,眨眼間,整張桌子就被君曉陌的碗和酒壺佔去了四分之三的位置,佔得滿滿當當的,而葉修文的那些酒瓶子和酒杯子則被擠到了可憐的小角落裡。
正在一言不發地悶聲喝酒的葉修文停下了手上的動作,略感無語地看了一眼對面的“秦珊珊”。
君曉陌挑釁般地朝葉修文挑了挑眉毛,一把拍開了手邊的酒壺塞子,大咧咧地拿著壺沿就往碗裡倒起酒來。
她把桌子上每一個大碗都給斟滿了,濃烈的酒香瞬間充滿了整間客棧。
站在櫃台後的客棧老板“咕嚕”地咽了一下口水,眼睛也直直地朝著君曉陌面前的那幾碗酒看了過去。
這些酒雖然是他釀製的,但他可是一口都沒舍得喝呢,就指望著用這些酒來賣一些好價錢了,沒想到這個看起來嬌小玲瓏的客人居然如此“豪邁”,一口氣買了五壺酒且不說,還特地把這些酒給擺了出來。
真香啊……他都想喝了……
盡管葉修文面前的酒更香也更好聞一點,但耐不住君曉陌的酒量多啊,被君曉陌碗裡的酒味一衝,葉修文手中的酒反倒像是沒了味道一樣。
葉修文:“……”
君曉陌分外欣賞對方現在那一臉無語的樣子——盡管葉修文清清冷冷的臉上沒有什麽表情的變化,但君曉陌偏偏就覺得自己“讀懂”了那雙眼睛裡所蘊含著的信息。
從鼻腔裡“哼”了一聲,君曉陌拿起了其中一個海口大碗,湊到面前狠狠地深吸了一口氣,眯起眼睛非常享受地感慨道:“真香啊……”說完,舉起一隻海口大碗,一口就悶了十分之一下去,完了以後,還意猶未盡般地舔了舔唇角。
她睜開眼睛,斜乜了一眼葉修文,眼眸眉梢裡的得意完全不加掩飾,仿佛在說:看,我也有很好喝的酒,我也不給你喝!
好吧,對於修道者來說,凡人界的酒能有多好喝呢?她裝出來的而已。
君曉陌現在就像是一個終於通過惡作劇引起了大人注意的小屁孩一樣,讓人感到無可奈何,卻又不至於心生厭惡。
對著這麽一雙眼睛,葉修文不知道為什麽,心中的煩悶感倒是被攪碎了不少。
他眼底對“秦珊珊”冷冰冰的疏離心思融化了些許,不過,從那張清冷的臉上倒看不大出來。
他舉起手上的杯子,慢條斯理地喝了一口,也掩下了他眼神裡的變化。
君曉陌覺得氣緊,自己做了那麽多的事情都沒能惹怒對方,對方還是一副雷打不動你乾你的,我喝我的樣子,讓君曉陌覺得自己都是白做了,做給了一個瞎子看,沒能氣著對方,反倒把自己給氣樂了。
好吧好吧,其實她也沒必要過於糾結這種事情,不就是不給酒她嘗嘗而已嗎?少喝一口又不會死,更何況,她的面前也有酒呢。
味道是差了點,勁道也不夠,但聊勝於無啦。
對自己剛剛蠻“幼稚”的行為鄙視了一把,君曉陌不再理會對面的葉修文,悶聲喝起酒來。
凡人界的酒再濃再烈,對於修道之人來說,也是和撓癢癢差不多,是喝不醉的。所以,君曉陌在客棧老板充滿了敬佩的視線中,如白開水一般把碗裡的酒一口又一口地灌了下去,很快,一壺酒就見底了。
可惜,雖然是用了海口大碗,君曉陌喝得卻病不痛快。剛剛她喝了一小杯“君子文”面前的美酒,那濃鬱的酒香就像是在她舌尖炸開來一樣,讓她唇齒留香,意猶未盡,而現在,客棧裡的酒雖然不少,卻沒有一壺是比得上剛剛那一小杯的。
君曉陌鬱悶了,心裡不爽快的她只能“借酒泄悶”,可惜,這種凡人界的酒水除了讓她越喝越悶以外,沒有帶給她任何其他的感覺。
盡管葉修文總是一副老神在在、不為所動的樣子,但他其實已經有好幾次借著舉杯喝酒的當頭,把視線放到了對面“秦珊珊”的身上。
看著對方略有些孩子氣的表現,葉修文忽然覺得,自己是不是太敏感也太欺負人了?無論如何,他也是一個大男人了,何必因為自己心情不好而去拒絕人家小姑娘一個小小的請求呢?
只是一小瓶酒而已……
心裡小小地升起了一絲小慚愧,葉修文從儲物戒裡拿出了一個玉質的瓶子,瓶子裡有著他師父釀製的還沒開封的美酒,推到了君曉陌的面前,說道:“拿去喝吧,沒必要再生悶氣了。”
正在努力悶聲喝酒的君曉陌動作一頓,難以置信地瞪大了雙眼,抬頭朝葉修文問道:“給我的?!”
葉修文沒有回答,而是移開了手,繼續舉起自己的杯子品酒。
君曉陌狐疑地看了對面的“君子文”一眼,心想著:幹嘛剛剛沒給,現在又給了?還是一瓶沒有開封的酒,難不成有什麽陰謀不成?
葉修文神色淡定地接受著君曉陌懷疑目光的“洗禮”。
君曉陌在內心掙扎了一番,最後,還是對美酒的喜歡佔據了上風,凌駕在了理智之上。再加上,君曉陌左想右想,她覺得對方也沒必要算計自己,便乾脆在心裡一橫,一把拿過了那個玉瓶子,兩三下就弄開了封得密實的瓶蓋。
乍一打開瓶蓋,一股子沁人心脾的酒香就這樣子湧了出來,縈繞在了君曉陌的鼻尖。君曉陌聳了聳翹挺的小鼻子,那股子酒香就這樣順著她的呼吸,直接地滑入了她的心裡。
真是太美妙的味道了!
君曉陌迫不及待地拿來了剛剛喝酒的那個小杯子,及其小心地倒了一杯出,每一個動作都是輕手輕腳的。
——廢話,好酒肯定要細細品,還像剛剛那種喝法就是牛嚼牡丹了。
看著“秦珊珊”這麽一副唯恐浪費一滴酒的樣子,葉修文無奈地搖了搖頭,眼裡閃過了一絲幾不可察的笑意。
把美酒倒進杯子裡以後,君曉陌伸出舌尖,在杯子裡沾了沾,眉眼頓時就彎了起來。
果然是剛剛的那種酒!
不,好像更加地純冽一點?君曉陌驚喜地喝了一小口,隨即,渾身上下每一個毛孔都透出了“愉悅”二字。
想到這種酒是對面那個家夥提供的,君曉陌微微一怔,對“君子文”累積下來的不滿也隨之消失了。
抬起頭,略顯糾結地打量了葉修文片刻後,君曉陌舉起手裡的酒瓶子,別別扭扭地對葉修文說道:“嘿,那個……謝了哈……”
葉修文俊美的臉上第一次朝“秦珊珊”露出了一個近似於“溫和”的笑容。
“不用謝。”葉修文語氣平和地說道,眉眼間的冷淡和疏離少了不少。
君曉陌詫異地睜大了雙眼,心裡再次湧起了那股莫名的熟悉感。
可惜,沒等她弄明白那股熟悉感到底是什麽,老板的聲音就在他們旁邊響起來了:“那個……這位客官,請問你剛剛那張桌子上的東西還需要嗎?不需要的話,我就先幫您撤下?”
天色已經很晚了,君曉陌剛剛所坐的那張桌子還沒收拾,上面還有著殘羹剩菜。老板顯然想著君曉陌不再要那些菜肴的話,他就吩咐店小二收拾掉那張桌子的東西,早點洗刷。
“不要了吧,謝謝。”君曉陌不在意地揮了揮手。
經過老板的這麽一打岔,君曉陌剛剛湧起的那股熟悉感又消失了。她掃了一眼“君子文”,發現對方在清冷的表情下,其實有著一雙仿似承載了太多心思的眼睛,深得看不見底。
心事重重嗎……君曉陌點了點桌子。
剛剛對方給了她一小瓶難得一見的美酒,這種久違的冽香真是讓君曉陌積壓在心底的煩躁和不安消散掉了不少。
禮尚往來,君曉陌覺得自己也應該有點實際一點的東西來感謝對方才是。
這樣想著,君曉陌湊到了葉修文的旁邊,朝他眨眨眼睛,神秘兮兮地說道:“君兄弟,想不想去一個最適合喝酒,能解千愁的地方。”
“最適合喝酒,能解千愁?”葉修文一字一字地咀嚼著這幾個字,朝君曉陌微微地挑了挑眉毛。
“是啊,很不錯的一個地方哦,就當做答謝你送給我的這瓶酒,怎麽樣?”君曉陌勾唇笑道。
看著君曉陌唇邊那道令他感到分外熟悉的笑容,葉修文沉默了半晌,點點頭,說道:“好。”
君曉陌所帶葉修文來的地方,是離小鎮子具有一定距離的郊外的一座山上。
說是“山”,更準確點來說,還不如說是一座小山丘。山丘上有一座小亭子,不知道是誰建造的,亭柱子上面的漆有一些剝落了,看起來有一定的年代了。
不過,現在天色昏暗,這些小斑駁也看得不是很清楚。整體來說,這座亭子的設計還是蠻雅致的,葉修文輕揮衣袖,亭子裡那些石桌子石椅子上的灰塵就這樣一掃而空了。
原來風系術法還能這樣用,君曉陌嘖嘖稱奇。
山頂上的風很涼爽,散去了一天的燥熱。站在亭子裡往外看,可以看見山下一大片遼闊的地域——遠處,重巒疊嶂,山影重重,近處,叢林小鎮,燈火點點。這一副以夜幕為背景的墨畫就這樣猝不及防地無限延伸和鋪展了開來,映入了葉修文的眼簾裡,讓他的心境仿佛也隨之變得開闊了。
“怎麽樣,這裡挺不錯的吧?”君曉陌笑眯眯地問道。
“嗯,是挺不錯的,謝謝。”葉修文真誠地回應道,隨即想到了另一件事,“你來過這裡?”
“算是吧。”君曉陌笑了笑。與葉修文初見時的戒備與後來的惡作劇不同,現在的“秦珊珊”,笑容裡更多了幾分懷念與落寞。
這是君曉陌前世曾經來過的地方。那時,她與葉修文在逃亡之時無意中來到了這裡,盡管連日以來的逃亡讓他們身心俱疲,但山頂上的微風和這一片遼闊無邊的景色,還是讓他們精神為之一振,心情也隨之好轉了起來。
這一輩子,她本來也想帶葉師兄來這裡看一看的,然而……
算了,還是不想了,君曉陌搖搖頭,把那種揮之不去的難受給甩走了。
現在的她,根本沒有那麽多的時間再沉浸於傷春惜秋中,救了凜天峰的師兄弟們才是最重要的事。
“還有酒嗎?”君曉陌忽然側過頭來,問著身邊的“君子文”。
葉修文剛剛怔愣於“秦珊珊”臉上的落寞,現在被君曉陌這麽一問,回過了神來。
“酒?”
“是啊,如此良辰美景,當然需要有酒相稱啊~”君曉陌笑眯眯地說道,臉上的落寞一掃而空,“我也說過了,這裡最適合喝酒了。”
葉修文挑挑眉毛:“還不如說,你找個更好的地方來訛我儲物戒裡的好酒吧。”
君曉陌“嘖嘖”了兩聲,詫異於這個冷冰冰的面癱居然還有開玩笑的時候。
不過,經葉修文這麽一開玩笑,他們之前那種相看兩厭、老死不相往來的隔閡也終於消失不見了。
君曉陌輕笑了一聲,聳聳肩說道:“如果你非要這麽認為的話,也可以吧。那君兄弟願意貢獻一些好酒出來嗎?”
“當然可以。”葉修文一揮衣袖,亭子裡的石桌上出現了一個大大的酒壇子。
“這是我師父珍藏的百年好酒,不知道,憑這壇酒來以酒會友,夠了沒有?”葉修文淡笑著問道。
君曉陌眼睛一亮,忙不迭地地點頭道:“夠了夠了!”
說完,朝酒壇子撲了過去!
於是,這一晚,某個貪酒的人徹底地醉倒了。
另一邊,由於妹妹的本命鎖出現了異常而趕回宗門的秦凌宇一腳踢開了某間青-樓的房門,半夜三更地把為首的一名旭陽宗弟子從溫柔鄉中拎了起來,眼含戾氣地問道:“我妹妹呢?!”
剛剛還沉浸在蝕-骨-銷-魂的境界中無法自拔的某旭陽宗弟子被嚇得一個戰栗,差點就萎了。
“妹……妹妹?”他還沒回過魂來,隻抓到了這兩個字。
“我、問、你,我、妹、妹、呢?!”秦凌宇語調陰沉,一字一頓地問著手裡被拎著的旭陽宗弟子。
這名弟子一個激靈,終於徹底地清醒了過來。
——媽呀,為什麽遠在玄極宗的秦凌宇師兄會趕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