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你怎麽啦?沒事吧?”
一陣清冽好聽的聲音從身旁傳了過來,讓依舊沉浸在夢境之中的容瑞翰有了片刻的恍神。
用手捂住雙眼,把半乾涸的眼淚擦掉之後,容瑞翰的心情緩緩地平複了下來,再拿開手掌時,又是那個喜怒不形於色的大皇子了。
“姚陌”的容貌倒映進了他的眼裡,“小少年”的臉上明顯帶上了一絲憂心。
朝夕相處了那麽久,哪怕最開始他們在心裡對彼此都有著警惕和戒備,在日複一日的並肩作戰中,也還是培養出了一些友情來。
當然,在君曉陌心裡,她把容瑞翰看成了朋友,而在容瑞翰心裡,對“姚陌”的感覺則更為複雜。
最開始的時候,他並沒有把“姚陌”和夢境裡的那位紅衣女子聯系起來,畢竟,一個是“男人”,一個是女人,一個穿青衣,一個穿紅衣,一個清秀,一個妖豔,怎麽看都不像是同一個人。
然而,“姚陌”作戰時候的樣子總是讓容瑞翰會在不經意間想起夢境裡的那名女子。
一樣地狠辣無情,一樣地果斷乾脆。
有時候,作戰時候的“姚陌”看起來簡直與平時判若兩人,而這樣的“姚陌”不僅不讓容瑞翰感到害怕,還讓他莫名地會一次又一次地目光放在對方的身上。
忽略那張臉,“姚陌”在作戰時的表情完全可以和紅衣女子重合,這讓容瑞翰的心跳免不了會漏掉半拍。
恍惚中,他仿佛看到了那名紅衣女子的身影,只可惜,直到最後,他都沒能從那些夢境裡得知那名女子的真實名字……
君曉陌自然不曾想過,前世的自己還會留下這麽一份情債,更加不曾想過,有時候人的容貌可以改變,氣息可以改變,但習慣性的小動作難以改變,作戰時的行為模式更難改變。
葉修文從她的習慣性小動作中產生了懷疑,而容瑞翰則是從她的作戰的行為模式中看出了端倪。
不過,現在這些疑惑暫時也隻存在於這兩個男人的心裡而已。
君曉陌發現容瑞翰越來越容易盯著自己發呆了,難道這個大皇子體內的魔氣把他的大腦也給燒迷糊了嗎?
帶著擔憂,君曉陌在容瑞翰的面前用力地拍了拍掌,說道:“嘿,醒醒,現在可不是發呆的時候。”
容瑞翰的思緒被徹底地斂了起來,他坐起來,揉揉額頭說道:“不好意思,這幾天我太累了,剛才醒過來的時候還沒能調整過來。”
經過了好一段時間的逃亡以後,容瑞翰終於徹底地放下了他以前作為上位者的架子,不再習慣性地以“本王”來自稱了,這也讓君曉陌覺得距離一下子拉近了不少。
而且,要是以前,要容瑞翰說出“不好意思”四個字,簡直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君曉陌點點頭,說道:“沒關系,我就看你一直沒醒過來,還死皺著眉頭像是很痛苦的樣子,才叫醒你的。哪,給你,這是我今天早上烤的兔子肉,吃完之後身體有力氣,心情就好了。”
這一點是君曉陌的經驗之談,而小團子也不知道算不算是應了“物似主人型”的這句話,和君曉陌在這一點上幾乎是一模一樣的。
都是兩隻用食物來慰勞一下心情的吃貨。
容瑞翰接過了“姚陌”手裡的烤兔子,棱角分明的唇角幾不可察地勾了勾,而眼神卻暗了暗。
或許是他想多了吧?夢裡的那個人渾身充滿了戾氣,像是要拖著整個世界為她陪葬一樣,又哪能有如此輕松愜意的時候?
容瑞翰不是沒有懷疑過“姚陌”和君曉陌之間的關系的,畢竟他也曾試探性地問出了“姚陌”使用了變幻符的這個事實。
但懷疑歸懷疑,在沒能看到“姚陌”的真實容貌之前,這份懷疑始終不能被證實,甚至還會被一次次地其他小細節打破。
容瑞翰又哪能知道,君曉陌之所以能保持現在的樣子,完全是因為她在意的所有人都還活著,好好地活在她的身邊,而不像前世一樣,徒留下她的悔恨和孤獨。
“有人接近這裡了,我們恐怕要趕快離開。”葉修文還是一大早就醒來練劍了,順便查探一下四周的情況。
“難道又被國師那個老家夥給發現了?”君曉陌擰起了眉毛。
她在他們四周圍設下了不少的陣法來隱蔽他們的所在,沒想到不同的陣法換了十幾個,她大腦裡不同類型的陣法都要被掏空了,還是沒能阻止國師發現他們的所在。
葉修文的眼神一暗,說道:“我說過……”
“不行!”君曉陌急忙站了起來,一下子撲到了他的身邊,緊緊地握住了他的手,說道,“葉大哥,我早就說過,這不是一個人的事情,你不要有什麽犧牲自己來讓我們躲避追捕的念頭,我絕不同意!”
前幾天,葉修文終於收到了來自狄樂的傳信,知道他們之所以一次次地被國師找到,是因為國師拿到了自己的隨身物品和宗門信物。
在看完傳信之後,葉修文就升起了親自引開國師那群人的念頭,結果,“姚陌”也看到了那封傳信,並且還猜出了自己的想法。
無論葉修文怎麽陳述利弊,“姚陌”都非要堅持一起行動,就像黏在身上的一塊小年糕,完全扯不下來那種。
“姚陌”的這份堅持,讓葉修文既無奈又感動。
為了以防葉修文會偷偷地離開,君曉陌還在接下來的幾天裡非要挨在葉修文的身邊睡,一有風吹草動就醒過來,很快眼底就起了黑眼圈。
葉修文明白,在這種敵暗我明的情況下,“姚陌”如果不能保持著一顆清醒的頭腦,是十分危險的。於是,在他的再三保證之下,“姚陌”終於睡了一個安穩覺。
今天,他的確再度升起了離開的念頭,還沒出口就被“姚陌”給打斷了。
“還有哪,即便是隨身物品,上面留下來的主人氣息也會越來越弱,國師那個尋人陣法用不了多少次的,一旦那個尋人陣法起不了效果之後,我們就安全了。”君曉陌認真地說道。
對上君曉陌堅定的眼神,葉修文再也說不出反對的話來。
“好。”葉修文拍了拍君曉陌的頭,“謝謝你,小陌。”
君曉陌咧嘴笑開了。
看著“姚陌”和葉修文之間仿佛再也融不進第三個人的氣氛,容瑞翰的心沉了沉,轉頭看向了別的地方。
這一看,讓他的心猛地提了起來!
“危險!”他隻來得及說出這兩個字,飛快地向後一躍,跳離了原地。
“嗖嗖”的幾支冰箭插在了他原來的地面上,埋進了土裡。
與此同時,葉修文也條件反射地把君曉陌往身後一推,迅速地拔劍把飛到面前的冰箭砍了下去。
然而,這幾根冰箭仿佛只是一個前奏,很快,更多的各種各樣的法術就密密麻麻地往他們身上砸了過去。
在經歷了最初的猝不及防之後,葉修文、君曉陌和容瑞翰迅速地調整了自己的方位,形成了一個攻擊防禦為一體的三人作戰模式。
這是他們在歷經了幾十場戰鬥之後培養出來的默契,戰鬥力最強的容瑞翰和葉修文在外圍扛下大部分的攻擊,而君曉陌則用一張又一張的陣法圖和符籙為他們協助作戰。
敵人顯然處於隱身狀態,所以沒能看清他們在哪裡。葉修文和容瑞翰擴大了自己神識的范圍,希望能夠找出敵人的所在之處,卻發現這次敵人的準備顯然很充足,攻擊從四面八方瘋狂地掃了過來,而攻擊源則完全地隱蔽在了這些眼花繚亂的攻擊之下。
看來這次的敵人很不好對付!
這是此時葉修文、容瑞翰和君曉陌三人心裡共同升起的念頭。
另一邊,身上貼著隱身符,眼神像淬了毒一樣死死盯著林中三人的司徒蒼唇角勾起了一抹冷冷的笑容。
是的,因為下屬一次次地行動失敗,而那條小飾品上屬於葉修文的氣息也越來越微弱了,國師決定親自出馬,收割這三條“小蟲子”的性命。
而且,現在正隱蔽地站在林子周圍的人不僅僅只有司徒蒼和他的下屬,還有旭陽宗的眾人。
除了狄樂之外,其他人都神態平靜地看著林子中間有點疲於應對的葉修文,對於他們來說,在利益和威脅面前,同門的性命也是可以漠然旁觀的。
他們打不過國師,所以也就不會去和國師對抗。這些旭陽宗的弟子此時此刻完全不曾回想過,在受到魔鬼藤攻擊的時候,如果沒有葉修文和君曉陌,他們早死了!
這也是君曉陌對除了凜天峰之外的那些旭陽宗弟子嗤之以鼻的緣由所在——所謂的“同門情誼”,放在這些人的身上就是一個笑話!
她前世就看清楚這些人的嘴臉了。
而秦凌宇和柯辛文更是眼裡閃爍著隱晦和喜悅的光芒:能夠除去一個最大的競爭對手,他們怎能不高興?
柯辛文更是把葉修文和修魔者勾搭到了一起的事情傳信回去告知了宗門。
和修魔者混到一起,這在任何一個“名門正派”看來都是一個恥辱,只要這件消息被證實,哪怕葉修文死在外面,宗門長老們也不會多說什麽,更不會責備他們“見死不救”。
柯辛文的唇角緩緩地勾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