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能源大師，裡索從來就很忙，所以，接到費南迪電話時，他隻“嗯”了一聲，表示他聽懂了。費南迪知趣地一句多余的話都沒說，但這位大師的惡劣脾氣並沒有因為他的知趣而緩和。

  他一周只在學校上兩節課，通常人山人海的能擠爆最大的多媒體教室，平時的精力幾乎全放在做科研項目和考察上，但他的工作絕對不包括給聯邦政府鑒定能量站。

  前來拜托他的是他曾經的一位得意門生，如今已經是聯邦政府中一名能源部的部長，主管星羅城及其覆蓋的城外區域的能量供應和礦產資源開發。一般能量站的審批和核查都要經過他的手。

  裡索不喜歡跟政府官員往來，官樣文章太多，且沒有任何實質用途，所以給林頓的臉色並不太好看。

  林頓陪著笑臉問候兩聲，都隻得到一個應付的“嗯”。

  他暗自抹了一把汗，誠懇地向這位老師請教道：“老師，灰岩提取的純度達到百分之八十六的可能性大不大？”

  聽到是學術問題，這位老頭子終於停下手中活計，正色道：“按理論，百分之九十五都是有可能的。這是灰岩能達到的理論極限純度。”

  林頓咳嗽了一聲，這種理論值他們當然是知道的，但實際操作起來，到百分之八十已經卡下了一批能源企業。而現在突然冒出兩個說可以將實際值提高到百分之八十六七的能量站，他當然會有所懷疑。

  “那有效利用率百分之九十七呢？”

  裡索突然手一抖，“什麽？”

  “今天有個新建的能量站申報數據時，將有效利用率申報到百分之九十七……您看，這就是他們的所有數據。”

  裡索毫不遲疑地全部接過去，一雙老眼炯炯有神，“純淨度百分之八十七，有效利用率怎麽可能百分之九十七……哦，不對，不是沒可能……”

  裡索看到了表格上一種材料，吸收宇宙射線的聚能材料，而且跟一般的吸收射線的材料還不同。

  林頓眼睛驀地一亮，他自然也是看到那種材料的。

  但這肯定不可能是數值能提升這麽高的關鍵。

  他故作疑惑地說道：“每提高一個純淨度，有效利用率便會明顯下降，這個能量站的有效利用率竟然這麽高，我想一定是做了假！但是，還從來沒人敢給政府申報的數據參假！”

  裡索鄙視了他一眼：你們聯邦政府不就是負責弄虛作假的嗎？

  林頓被如此直白的眼神噎得咳嗽了一聲，“老師覺得這個數據如何？是真還是假？”

  裡索將資料收起來，兀自放進了自己的抽屜，“明天，我跟你們過去看。”

  林頓喜出望外，“那真是太感謝您了！”

  裡索哼了一聲，“有話直說，你給我這個消息，不會沒有目的！”

  他早把這個學生看得透透的。

  林頓搓搓手，“其實是真有一件棘手的事情。諾曼想要收購三座灰岩山，佔據了整個灰岩儲備量百分之九十的份額，上面非常重視。他們提出了一份實驗方案，是關於提升灰岩純淨度和利用率的。但目前只有方案，我們很難判斷它的有效性。”

  “什麽時候聯邦政府做事，隨便一個方案就能得到審批的？”

  林頓也很無奈，“克萊恩財團為軍部供應了一半的高純度能量，上面對它有特批，我們也只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呵呵。”

  林頓：“……”

  “等明天看完那個能量站，若是我心情好，可以考慮幫你看看。”

  林頓趕緊鞠躬。

  這一夜，裡索看著那些數據差點失眠，城外的黎蘇卻忙活到大半夜。拉斐爾突然要她的基本資料，說是C區的常駐人口需要登記，還有租他的房子也是需要備注的。黎蘇沒有多想，將基本資料全都發給了他。

  整理完這些，她又想起之前發給裡索大師的申請，點開郵箱，沒有退信沒有回信，但她發過去信已顯示被打開過，而且時間是在她發過去不久，換句話說，快一天一夜了，若大師看過她的資料應該有回復了，即便是質疑也好，可是，什麽都有沒有……

  黎蘇又失眠了。有些時候等待一件事情的結果，比被直接拒絕還要讓人難受。

  迷迷糊糊，不知道什麽時候，她突然睜開眼睛，看到床邊地上坐著一個人，哨兵強大的氣息雖然被刻意壓製，還是讓她血液弱弱地躁動著。

  “你、你在幹什麽？”

  哨兵頭也沒回，而是在面前電腦上不停地操作著什麽。好半晌，數據出來，他才說道：“我在竊取你的身份信息。”

  黎蘇：“……”做這種猥瑣的事情，請不要用如此光明正大的語氣說出來。

  哨兵不以為然地看著她，“你有什麽話要說？”前未婚夫是什麽鬼？因為向導基因不覺醒於是你自暴自棄，棄明投暗，還搞出來一個未婚妻？

  黎蘇氣憤，難道不是你這個竊取者該向我這個受害者交代點什麽嗎？

  但哨兵堅定的眼神讓她沒來由地開始心虛，心想著自己是不是做了什麽對不起他的事情。她搜羅了半天，也不覺得自己的身份哪裡不妥當了，於是坦誠無辜地看著他。

  高蒙覺得渾身的汗毛像是起了靜電，一根根地倒豎起來，大概是晚上人的意志力都有點薄弱，他沒有像以前一樣怒火中燒，而是伸出大手，一把捂住了黎蘇的眼睛。

  “……”親愛的哨兵先生，您這什麽意思？就算我長得不好看，但好歹是個女的，要嫌棄也別如此正大光明！

  黎蘇沒好氣地去掰他的手，哨兵的手跟泥鰍一樣突然縮了回去，俊臉緊繃，不滿地低喝道：“你又摸我！”

  黎蘇：“……”

  大概意識到自己的反應太激烈，高蒙僵了僵，解釋道：“我有潔癖！”

  呃，你摸我的時候怎麽就沒潔癖了？高等級基因果然都有嚴重的基因歧視吧？

  “我有正事跟你商量。”黎蘇端正臉色，不想就這些無謂的事情浪費時間。

  “買灰岩山？我同意。”

  黎蘇點點頭，“但是，具體要多少錢，我也不知道。不過我會努力賺錢，爭取分擔一些的。我最近研究了鐵甲蟲獸皮融合技術，已經有點眉目了，到時把專利權賣掉，相信還是能值點錢的。”

  粼粼眸光，在幽暗的燈光下分外耀眼，過了很久，哨兵才“嗯”了一聲。

  一大早，黎蘇和高蒙與奧克等人守候在能量站等待聯邦礦產資源部的調查員的到來。

  昨天黎蘇才意識到聯邦與帝國不同的地方。在帝國，皇家研究院搞了一個智能聯動系統，只要哪裡有能量供應，有人衝過能，系統便會自動采集分析數據，給這個能量站做出評估，標定等級。但在聯邦，新的能量站，在運行一個月各項指標穩定之後，聯邦政府會派調查員實地調查，將能量站的實際數據輸入聯邦數據庫中。

  換句話說，他們的能量站的數據在這之前是沒有被錄入的。諾曼若是按照正常程序申報購買灰岩山，那他們所報上去的能量值跟他們現在提供的大概相差無幾。

  “是不是我們審批過了，就能得到灰岩山的壟斷權？”隊友們鬥志高昂，他們還覬覦著另外兩座灰岩還算不錯的山脈呢。

  奧克沒提醒這些人的天真，反而看看向黎蘇，“我覺得諾曼沒那麽容易對付。”

  黎蘇點點頭，“無妨，就算拿不到灰岩山，我們可以考慮用其他材料代替。”在摩根手上翻過船的黎蘇可不打算在克萊恩手上再翻一次。

  高蒙一直站在她身邊，沒有發表任何意見，臉上都沒有表現出一點激動，這種冷淡莫名地給人一種安心的感覺。

  九點時，聯邦政府的飛船準點停靠在能量站前方空地。飛船上走下來五個人，其中一個是負責跟她聯系的聯邦調查員，另外四人應該是能源部負責數據核實的技術人員，但為首的人隱約覺得有點面熟，估計是在電視上見到過。其中一名老者，目光如炬，只是看人一眼便教人肅然起敬。

  成敗在此一舉，一乾C等級的莽漢們臉上的笑容燦爛得稍微過了頭，在他們的襯托下，黎蘇這個身材瘦弱，笑容適宜的可愛少年，看起來便尤為的舒心。聯邦調查員幾乎是第一時間將視線鎖定到黎蘇身上，而自動忽略了氣場強大過頭的高階哨兵，以及他旁邊那個看起來面容冷峻氣勢不弱的高階戰士。

  黎蘇立刻上前問好，並對他們的到來表示了熱烈的歡迎。聯邦調查員單刀直入：“總部叫我們來核實一下你們能量站申報的數據，這是我們的能源核查師。”

  黎蘇彬彬有禮地跟那四個人行禮，並吩咐眾人全力配合。

  “這個能量站是你建的？”老者問她，眼神中是質疑，掃了一眼其他人之後，他又自覺地將視線落回黎蘇身上——相對於其他人，這個人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黎蘇趕緊應道：“我只是這個能量站的股東之一，我們的能源師是從其他星球過來的，今天不在這裡。”

  老者只看了她一眼，沒再說話，兀自去看能量站。另三人進裡面測試數據，只有他一個勁兒地繞著外牆轉。

  艾瑞等人有些心虛，“他到底在看什麽？”

  黎蘇也冷汗直下，“大概，他覺得我們的外牆比較漂亮。”她突然有一種被人看穿伎倆的感覺，這跟康騰來查看時，截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