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沐塵聽從對方的示意，坐在了另一邊，鳳眸望向卜陽子，“師父，我曾經成婚，對不對？”

  卜陽子點點頭，表示肯定。

  “我的王妃是誰？哪裡人氏？”這時他的下一個問題，雖然心酸，但他很像知道，為何自己的記憶裡完全沒有這個女子的存在。

  “你應該知道，為師乃方外之人，基本不過問紅塵是，當年你成親時，為師並沒有去，之後你也並未帶她來過，所以為師不清楚。”

  卜陽子知道白沐塵此時還不清楚朱如玉就是他的王妃，所以也無法說破，何況自己說的這些都是事實，只是省略了之前他們未成婚時白沐塵帶著朱如玉來無量山的情況。

  “為何徒兒剛來時，師父沒有告知我呢？”白沐塵語氣了帶著一抹失望，鳳眸直望著卜陽子，希望他給自己一個說法。

  來時師徒兩人見面，的確是談到了這些，可師父對自己隻字不提，這不得不令人懷疑，也讓他失望。

  白沐塵心裡的酸楚，不是語言可以形容，他沒有等卜陽子回答，又緩緩道：“我敬愛的師父，對我隱瞞；我最尊敬的太皇太后，篡改譜牒——你們究竟想做什麽？”

  卜陽子一時不知要說什麽，好一會兒，歎口氣，道：“為師也是為了你好。你的記憶已經沒有了，而且這藥可能沒有解藥，你就是見到了一些人，也完全想不起來，何苦自找煩惱呢？”

  他這番話，引來了白沐塵更大的懷疑與揣測，他的鳳眸依然等著卜陽子的繼續解釋。

  再歎口氣，卜陽子又道：“塵兒，你的記憶裡只是刪去了一部分，不會影響你太多，你若是硬要追問，只怕會傷心。”

  “師父覺得我這兩年來就不傷心麽？我很多事情記不起來，這十多年來的記憶斷斷續續，您覺得我會快樂麽？我娶了妻子，現在卻忘得一乾二淨，有沒有子嗣我都不知道，即使他們與我面對面，我只怕也會當他們陌路，這種悲涼，師父可以理解麽？”

  卜陽子心裡也是一酸，暗暗歎息朱如玉刪去了愛徒的記憶，實在也是心狠——當然，也可能是太失望了，所以不想讓他記起往事與她自己。

  “你是不是除了你的妻子，別的事情都還基本記著呢？”

  卜陽子這句話，讓白沐塵忽然有一種撥開雲霧見陽光的感覺，很多的片段、線索在他的腦海裡快速地組合著。

  “你很聰明，這就是你記不起你妻子的原因，塵兒，明白麽？若是你知道的多了，看見你的王妃，你卻根本想不起愛過她，你們彼此會是怎麽的尷尬？”卜陽子盡量將話說的低淺委婉，以便給白沐塵接受的時間。

  白沐塵從震驚中回神過來，沉默了一會兒，道：“是有人故意將我的記憶挖去，要我忘記妻子麽？”

  卜陽子默然，算是承認。

  聯系皇室之事，白沐塵心裡猜測的七七八八——他此時倒沒有想到，真正刪去他記憶的，正是他的妻子。

  “為什麽？我們得罪了誰？”

  卜陽子撇撇嘴，“這要你自己找答案去了，塵兒。”

  “和秦氏有關？”白沐塵忽然有了這一問。

  他的思維一向敏捷，現在將種種跡象合起來分析，很多疑惑與問題很自然就有了一些答案。

  太皇太后更改了族譜，是要將自己的妻子抹去，她之所以要抹去，目的也很簡單。這兩年她千方百計地要撮合自己與秦秀芝，不就是她的目的麽？

  有情人終成眷屬是她的借口，真正她想的，是燕國的長治久安，要自己一輩子都安安分分守著燕國的江山。

  “我可有子嗣，師父？”成婚的時間不短，如果正常的話，應該會有子嗣，那麽現在自己的妻子與子嗣都流落在哪裡了？

  話說到這裡，卜陽子怎麽也說不出沒有子嗣的話來，畢竟即使愛徒沒有了記憶，但憑著他的聰明，還是可以理清事情的來龍去脈。

  “有。”卜陽子點點頭，承認。

  這樣的回答計算式對塵兒負責，也算是對朱如玉的承諾的遵守吧？

  白沐塵一時有些百感交集，自己原來還有子嗣，可笑的是，自己兩年來半點不知，還以為自己一直沒有成家——這個沒有成家的理由連自己都沒有找到。

  原來，自己不僅成家，而且都有了子嗣，只是出於一些原因，自己的妻子與孩子離開了自己，而自己也變成了這樣說傻不傻，卻正常不正常的境地。

  妻離子散，自己的家莫名的散了，自己還不知曉。

  情緒在胸中狂亂的跳動，白沐塵猛然一頓，嘴角便溢出了鮮血，他拿出帕子捂住嘴角，將那血盡數吐在了帕子上。

  “塵兒，你莫要著急！”卜陽子一看，知道白沐塵是急火攻心，忙勸慰著，希望他可以接受這個事實，“沒有解藥，即使你認回了你的妻子，她也未必會甘心呆在你身邊……”

  “我要找到她，找到孩子，至於夫妻情分，我也會擔起責任來——我要破鏡重圓。”白沐塵一字一句，擲地有聲，鳳眸沉痛，“我絕不答應我的孩子叫別人父親……”

  “若你的妻子要嫁別人呢？”卜陽子不由追問一句，他知道朱如玉不會回頭。

  現在他們兩人之間的關系，和陌生人也差不多，即使見面，恐怕也不過是擦肩而過，哪裡還會有以前的恩愛？

  所以朱如玉是一定要離開的。

  白沐塵低頭想了好一會兒，才緩緩道：“我已沒有了之前的記憶，若是她有了更好的歸宿，我不會勉強於她——只是，我需要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以及她離開我的原因。”

  卜陽子明顯地猶豫著，然後仿佛下定了決心似的，對院落外的小童道：“童兒，將那朱夫人請進來，就說我有話對她說。”

  小童應聲而去。

  白沐塵俊臉閃出一抹訝異，不由脫口而出道：“她是……”

  “等她來了，讓她告訴你吧。”卜陽子這樣的話，意思其實已經很明朗了，只是不願意親口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