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秀芝微微搖搖頭,“不,娘親從一開始就知道他是魔族的人,只是沒有告訴你罷了。”
她這句坦白的話,讓小皇上一時無話可說。
“娘親是個壞人,還騙你說皇叔是你的父親,其實他不是——他是一個君子,怎麽可能會在娘親嫁給你父親之後與娘親暗渡陳倉呢?”秦秀芝抿了抿嘴角,用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淚,“你記住,皇叔是燕國的柱石,論能力,他是所有皇子裡最有資格做皇帝的人,可是他發誓不染指皇位。之前娘親不清楚原因,可現在娘親明白了,他覺得自己不是人族,所以才放棄了唾手可得的皇位,你十八歲時,他便會還政,娘親知道,他說到做到。”
小皇上點點頭,表示自己明白,“孩兒明白,這燕國,沒有比皇叔更忠心的皇族。”
“你你進要明白,還要牢牢記住,這個燕國裡,最不可能背叛你的,就是你的六皇叔——你要記住娘親的話。”秦秀芝重複告訴這自己的孩子,這個世界上最最值得相信的,不是別人,正是攝政王。
母子兩人當下又說了不少的話,直到傍晚時分,小皇上擔心母親勞累,便安慰了一些話,才起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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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說白沐塵,將宮裡的事情處理完畢,與秦秀芝見面之後,便徑直出了皇宮,回到了王府。
王府一片狼藉。
白沐塵並不多說一句話,隻沉默著進了東院。
朱如玉跟在後面,心情很是複雜。看得出,白沐塵的心情很低沉。可是她不知道要說什麽安慰的話。
兩人沉默著進了正屋,白沐塵轉身看著朱如玉,低聲道:“丫頭,估計我要給你找一段時間的麻煩了……”
什麽意思?朱如玉水眸一頓,充滿了疑惑,“爺在說什麽?”
她發現白沐塵此時的臉色幾乎是慘白,沒有血色,心裡剛閃過一個念頭,那邊白沐塵便軟軟倒了下去。
“王爺!”她著急撲上去抱住了對方的身子,可下一個瞬間,那高大挺拔的身子消失了,出現在她眼前的是一隻乖巧的小雪狼。
朱如玉:“……”
四目相對,雪狼的小眼神充滿了委屈,“丫頭,這一年我可以就這樣了,你擔待一番好不好?”
一年就這樣了?!
“叫你過段時間來處理你不聽,偏要奔命似的回來了,現在好了,要我當寵物養你一年。”朱如玉很想扭頭就走,可目光最終落在對方依然裹著紗布的背部,心還是軟了下來。
她抱起雪狼,進了內室,放在床上,想了想,道:“明日給你弄個籃子,既然你一年都是這個樣子,便睡在那個籃子裡,像從前我帶你時一樣——寵物就要有寵物的樣子,誰叫你不聽我啊?”
“我也是不得已,不是故意不聽你的……”化身雪狼的白沐塵似乎很無力地將頭耷拉下來,放在床面上,眼睛卻瞅著朱如玉。
朱如玉很是無語,隻得上前去為對方輸送內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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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時分,皇城中忽然想起了大鍾聲,一聲一聲的巨響,響徹全城。
朱如玉在朦朧被驚醒了,她仔細聽了聲響,心裡有那麽一瞬間空了一下。
很快,皇宮有太監騎馬來到王府。
此時白沐塵自然不方便出現,朱如玉披衣起來接見了太監。
“太后殯天了!”那太監滿臉悲傷,報喪道。
“王爺重傷在身,不便見客,我會告知與他。”朱如玉淡淡說了一句,可是心裡的猜想獲得了證實。
秦秀芝死了,她為她所做的付出了代價,這時她應得的結局,可是也不知道怎麽的,朱如玉的心裡抑不住的悲涼——他會很傷心吧?
她腳步有些沉重,回到了內室。
燭光下,雪狼也已經醒來,看見她進來,那雙烏黑的小圓眼睛,很平靜地望過來。
“秦太后殯天了?”雪狼緩緩問道。
朱如玉微微點點頭,“是,你聽到了鍾聲?——你料到了?”
“每個人都要為她所做的事情付出代價,一切都是她自己的因果,”雪狼似乎完結了一件重要的事,將頭又放在床面上,非常疲倦道,“今後幾日不要喚醒我……我需要休息……”
朱如玉走到床前,輕歎一聲,可能這個結果他早就知道了,從他與秦秀芝談話之後,這個結果他就預料到了,所以他一路心情低沉,可是他知道這是秦秀芝最體面的告別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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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秀芝的靈柩在七日後下葬。
這日一早,朱如玉換了一身素白衣衫,進了內室,對依然懨懨的雪狼道:“今日是她大行之日,你要不要去送?”
因為身體原因,這幾日百官吊唁秦秀芝時,朱如玉隻代表王府去了一次,其實說的確切些,是代表白沐塵去吊唁對方,因為她無論從哪裡說,與秦秀芝也不可能親近友好。
對一個人的感覺並不會因為她的離世就改變,畢竟之前對方做了太多讓朱如玉痛恨的事情,雖然秦秀芝謝幕了,事情過去了,但疤痕依舊在。
雪狼眸子看著她,慢慢點點頭,神色中難掩悲色。
朱如玉暗中輕歎,懷抱著雪狼出了王府,乘車出了王府的街道。
漫天的紙錢,白皚皚的送葬隊伍。
朱如玉下了馬車,神色平靜地看著那隊伍慢慢前來。
她不喜歡秦秀芝,但此時看到對方以這樣的方式離開京城,去向那個群山環繞的所在,她的心裡說不出的壓抑,有感慨,也有一絲同情
皇帝扶靈,神色悲痛至極,看見朱如玉立在那裡,他先是愣了一下,然後目光便落在了她身後落了落。
他沒有看見他心裡想的那個人——自己的六皇叔。
隊伍停了下來,朱如玉往前走了幾步,對皇上施禮道:“我來送別太后一程。”
這就是路邊祭奠的意思。
“朕的皇叔呢?”皇上克制住自己悲涼的心情,問道。
朱如玉回眸看了一眼,緩緩回道:“他在車裡,此時不便見你,只是來送別太后一程。”
此時,微風吹動,車簾輕輕撩了一下。
小皇上一眼看見馬車厚實的坐墊上那隻雪白的小狼,他的眼睛立刻酸了起來。他知道,這個雪狼就是自己的皇叔,幾日來沒有出現的原因,恐怕就是這個,他重傷,根本不能以人形來進行調養,只能化作原身。
而今日是太后大行,他特意來送她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