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職最該萬死……”明月緊緊咬了嘴唇，痛聲說了一句。

  若是玉郎有什麽三長兩短，他明月以死謝罪都不能挽救自己的錯誤！

  朱如玉沒有說話，一雙水眸緊閉——她在用全力運用內力給小玉郎輸送真氣保元。

  好一會兒，她緩緩收了內力，將玉郎抱在懷裡，另一隻手騰出來，掏出一粒丹藥，遞給明月，“用水化開，等一下給世子用——你也不要自責，世子昏過去了，受的也是外傷，只是那龍爪有毒，需要丹藥驅除……”

  她回眸看了明月一眼，一個清秀乾淨的男人，此時周身血跡，形容狼狽，眼眸紅腫，哪裡有平時的沉靜？

  這麽多年，她了解明月，善良，正直，溫和，給了自己最初的善意，她對明月一直懷有感激之心。

  此時看他自責、愧疚、痛苦，心裡也不忍，努力將玉郎的傷勢說的輕一些，來減輕明月的難過。

  玉郎腦部受了打擊，有了淤血，這昏迷也不知道何時能醒來，畢竟那淤血被吸收乾淨才有醒轉的可能。畢竟是不到十歲的孩童，武階不過二階，哪裡有抵抗這意外的能力？

  想到這一層，朱如玉心裡的悲痛難以形容，她不願意往更壞處想了，再想她只怕撐不住。

  “真的？”明月的眼圈又紅了，忙接過丹藥，拿出一個小盅，用水化丹藥，俊臉難得露出一絲欣慰。

  “快弄弄衣衫吧，小心著涼。”朱如玉提醒了明月一句。

  明月回神過來，忙運功將衣衫烤乾，又到朱如玉身邊，“卑職抱著小世子，王妃也收拾一下衣衫吧……”

  朱如玉也不推辭，將玉郎交給明月，因為沒有多少內力來催動烘乾衣衫，便找了一處灌木叢換了衣衫，出來接過玉郎，試試額頭的溫度，低聲道：“我的寶貝，今日你受苦了……”

  明月在一旁慚愧地低下了頭，“是卑職的疏忽，如果事情一發生，卑職就抱著世子去岸上，也就不會有這個意外了……”

  朱如玉若有所思，頓了頓，緩緩問道，“王爺去救秦太后了？”

  她的目光落在懷中昏過去的玉郎那張小臉上，手心翻轉，拿出一個小瓶，往玉郎臉上的傷處輕輕塗抹。

  夜色濃鬱，水浪的聲音清晰地傳過來。

  水麒麟等靈獸都沒有進空間，而是守候在周圍，連一向活潑的水麒麟此時都分外安靜——因為它看得出朱如玉眼底努力掩藏的悲涼與失望。

  明月知道這個話題敏感又沉重，當時秦太后落水，情況的確萬分緊急，加上皇上又哀求王爺去救人，不由得他不救，可偏偏自己沒用，王爺叫自己護著世子，自己卻出了差錯。

  他朝朱如玉跪下，道：“王妃，當時秦太后被怪物卷入水中，情況萬分危急，王爺去救人時囑咐卑職看好世子，是卑職沒有盡好職責，您就責罰卑職吧……”

  “不，你已經盡了力，即使世子與秦太后同時落了水，他也會去救她的，不會優先選擇世子……”朱如玉近乎喃喃自語，說完又笑了笑，“你看，王爺心裡只有皇上，每日陪著皇上教他做一切事，而對玉郎，他關注了多少？對睿兒也沒有對那小皇上用心，你說是為什麽？”

  明月不能回答，思忖了片刻，道：“王妃，王爺不會的，在他心裡，世子與二公子都是無比重要的……”

  朱如玉笑了笑，望了望璀璨的夜空，“你說他如今在何處呢？”

  “當時那些怪物拖著秦太后遊走非常快，旁人都追不上，只有王爺五階高深跟隨而去，如今也不知道情況如何……”

  “用袖箭告訴別人，我們需要船隻。”朱如玉知道玉郎情況穩定了，便告訴明月發信號。

  -

  和朱如玉激戰的時間差不多的另一個岔口，繼續往前的某個所在，河流湍急，兩岸盡是峭壁。

  白沐塵正與兩隻蛟龍纏鬥在一起，此外還有三隻類似章魚的怪物。

  殺掉一隻蛟龍後，白沐塵準確地找到另一隻蛟龍的七寸要穴，搖光劍準確地插了進去！

  幾番激戰，白沐塵終於抓住了卷著秦秀芝的觸角，用大力斬斷，一手攬著秦秀芝，一手持劍激戰剩下的怪物。

  好在沒有了蛟龍撐腰的怪物，戰鬥力馬上下去了，剩下幾只看大事不妙，遁走了。

  白沐塵在水裡劃動，帶著秦秀芝遊了一段，終於看見了一塊可以棲身的岸。他將秦秀芝拖上岸邊，也疲倦地倒在一邊喘息著。

  休息了差不多一炷香，他才勉強起來，給秦秀芝灌輸內力——對方是個女人，在冷水裡泡了不少時間，身體缺少元氣。

  夜色濃的化不開，天上的星辰點點，山中偶爾有不知名的鳥聲傳來，甚至還有狼嚎。

  此時很累，但白沐塵出於武者的敏銳，思考著渭水突現怪物之事。

  這麽多怪物出現，沒有一點先兆，應該是傳聞中的魔族魔種，而短時間驅動魔種的只怕只有那一個人才能做到。

  正想著，一陣劇烈的咳嗽，秦秀芝緩緩睜開了眼眸，然後又無力地合上，“塵，我要死了麽？……”

  白沐塵雖因為身份有別，非常為難，可此時也沒有別法，便給秦秀芝拍了拍背，道：“太后見諒，事急從權，臣冒犯了。”

  秦秀芝抬眸看了看白沐塵，輕聲道：“都到了這個時候，還要跟我疏離麽？我冷，抱抱我……”

  “你莫要說話，我給你傳一些內力會驅寒。”白沐塵拒絕了秦秀芝的請求，只是加大了輸送內力的力度，同時，內力也將秦秀芝的衣衫烤幹了。

  秦秀芝很快就感到了暖意從背後流轉到全身，那冰涼漸漸消失，而且體力也似乎有了一些回升的跡象。

  看秦秀芝比剛才好了一些，白沐塵拿出一件披風交給秦秀芝，然後坐在距離秦秀芝五尺開外的地方，淡淡道：“太后先披上取暖，臣要稍稍用氣恢復一下。”

  他本來身體還沒有完全恢復，如今有事水中激戰良久，內力損耗實在太大，必須要緩緩才行。

  秦秀芝點點頭，溫柔道：“好，我等著。”

  白沐塵盤坐，閉目開始運氣。

  他剛閉眼眸不久，幾重山之外的夜空就亮起了一抹紅色的煙火。

  半個時辰後，他睜開眼眸，看了一眼蜷在他身邊安睡的秦秀芝，暗自歎了口氣，又取出一件披風，為她蓋上，然後起身往夜空放了一隻袖箭。

  紅色的煙花在夜空再次綻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