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少羽不止一次地安慰道:“你不要著急,只要攔住她就好,我就是將她打昏,也要為你攔住她。”
白沐塵沒有說話,只有壓抑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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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日,時近正午,朱如玉因為裂魂,命眾人休息,她在僻靜處等待藥性發作完畢。
此時進了川疆地界,軒轅昊派來的侍者與護衛已經在列,準備贏家朱如玉前往大祭司所在的都城。
她坐在一塊大圓石上,不斷有水滴從她身上流下來,順著石頭滲入地面,地面上已經是一片水漬。
秋菊與桂花在旁邊伺候著,陪著朱如玉打發時間。
等時間差不多了,水滴幾乎不再出現時,兩人上前一個人遞水,一個人擦拭朱如玉的身體。
朱如玉有些困倦,換了衣衫準備上車去眯一會兒,可一出樹叢便聽得遠處有馬匹疾馳而來。
那隊伍行進非常急切,她一時不清楚是敵是友還是純粹路過,忙命眾人暗中戒備,她打算進車防備。
就在她即將進車的時候,忽然秋菊喚了一聲:“王爺?!”
朱如玉扭頭看過去,疾馳而來的為首一人素衣白袍,不是白沐塵是誰?!
白沐塵幾日幾夜不眠不休的趕路,終於在朱如玉剛入川疆見到了她,心情百感交集。
今日恰逢朱如玉穿了水紅色的長裙,雖不是喜服,但顏色已經是比較喜氣的了,在白沐塵的眼中自然無比刺眼。近一個月不見,她依然清瘦,那巴掌大的小臉上的水眸越發顯得大,扇子般的睫毛濃密好看,輕輕斂眸,那睫毛便在眼瞼下面形成一片陰影。
此時,她的水眸並沒有意外,而是閃著一抹篤定——她知道白沐塵得到消息後,一定回來,只不過她不清楚他何時能收到消息,何時可以遇見而已。
雙方的侍從都是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他們之前從沒有想到做了十年夫妻的兩人會已這樣的方式見面。
也不知道是誰示意下,侍從竟然都不約而同地拉開了適當的距離,將空間留給了兩個人。就連前來迎接的侍者也被清風請到了距離之外。
白沐塵騎馬慢慢走近。
朱如玉站在馬車前,看著白沐塵到了跟前,從馬上下來,神色有些木然地望著她,一向明亮的鳳眸,此時更多的是憔悴與悲涼。
“丫頭,我錯了,之前都是我的錯,是我不懂得多替你想想,不懂得平衡國事與家事——我與秦氏之間的交往,沒有顧忌你的感受,讓你和孩子們受了很多委屈……”白沐塵說著話,手也微微顫抖著,他想要伸手去為朱如玉撫一下被山風吹起了一綹秀發,卻發現手有千斤重,明明隔著很近的距離,卻仿佛千山萬水,咫尺天涯。
他有些語無倫次,連聲音也有了微微的顫抖。
“別離開丫頭,別走……”他說到最後,幾乎是哀求的口吻,眼巴巴的望著朱如玉。
他仿佛是一個判了死刑的罪人,等著唯一的曙光。
朱如玉指甲幾乎陷進了肉裡,她拚命忍住往前的衝動,只是將身子站得更直,“太皇太后已經安葬了麽?”
白沐塵知道她已經恢復了記憶,心裡又喜又悲。喜的是丫頭終於想起了從前,悲的是她竟然真要離開自己,重新生活。
“已經下葬了,”他沒有說太皇太后是被毒死,因為現在事情的重點不是這個,而是如玉要嫁人,“丫頭,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我們一家人不能分離……”
朱如玉微微笑了笑,揚起水眸,溫柔的看著這個失去平日高貴優雅的絕色男人,“孩子都跟著你,認祖歸宗吧,可是我真的累了。爺,你也心累了,對不對?我們彼此放彼此一馬,可好?”
她沒有抱怨什麽,也沒有再說白沐塵與秦秀芝之間如何,她只是想要告訴他,自己累了,想要安靜的日子,僅此而已。
“丫頭,”白沐塵滿鳳眸中閃出濃烈的悲哀,“你離開後,偌大的府裡,只有我……好不容易,你又想起了我,就給我一個機會,此生我定不負你……”
朱如玉忍住眼淚,搖搖頭,“我已經答應了大祭司的婚姻,不能反悔。王爺,我們此生已經緣盡了,你就回燕國去吧,太皇太后晏駕,你節哀順變吧……”
“丫頭,”白沐塵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失聲喚了一句,將朱如玉攬進了懷裡,緊緊擁抱著,生怕下一刻她會忽然消失了一般,“是我不好,沒有給你幸福,是我負了你……一切都是我白沐塵自作孽……”
他的淚再沒有忍住。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在白沐塵的記憶裡,他流淚的次數一隻手都可以數得過來,可現在他的心痛得幾乎不能呼吸了,那悲哀仿佛要將他生生撕成碎片一般!
沒有了如玉,他要過什麽樣的日子?沒有了如玉,那王府還叫家麽?往事仿佛走馬燈一般在他腦海裡閃過,全部是如玉笑靨如花的畫面,全部是兩人恩愛相處的場景。
原本以為,成了家,自己認定了她,就會一直走下去,白首不分離,即使有矛盾,不過是一些雞毛蒜皮,很快就會雨過天晴。可是後來的事情,讓誤會堆積的越來越多,直到讓她耗盡了所有的耐心,偏偏他尚不自知。
原本以為只要自己心裡清楚不會負這婚姻,婚姻就會穩如磐石,卻沒有顧及到對方的感受。
自己與秦秀芝,原本對丫頭來說就是一個敏感的關系,可偏偏自己幫助對方,從來沒有對如玉坦白說明,之前是擔心如玉多想,想要省事,結果卻是恰恰相反。
若是可以重來,自己一定會早早地向如玉講明與秦秀芝之間其實早就成了過去,只是曾經,不會是現在與將來。
可是,如今,面對如玉已經失望、冷淡的心,自己要如何去挽回?的過往,不然她去猜想,難過。
“如果一個人知道錯了,卻得不到改正的機會,是不是菩薩也會看不過去?上天總有好生之德,不會眼看著一個人像樹葉一樣的枯萎,對不對?”
白沐塵輕輕松開了一些手,垂眸看進了朱如玉的眼眸,他眼底的苦澀與哀婉,讓人不由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