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記不得是誰將你帶上船的麽？”白沐塵的聲音有一絲的顫抖，“也不記得以什麽身份上了船麽？”

  玉郎想了想搖搖頭，表示自己記不起來，“我隻記得有人護著我們，我們進了船艙。那艙窗戶很大，怪物的觸角就伸了進來，然後……”

  他頓住了，低了頭，沒有再說下去，仿佛有什麽難言之隱。

  “然後怎麽了？怪物觸角抓住了你？”白沐塵雖然忘記了玉郎，但他自然記得端午祭遇到怪物這件事，可他對玉郎遇險竟然完全沒有印象，隻記得秦太后落了水，他跳水去救她了。

  玉郎忽然抬眸，手緊緊握在一起，“原本我打算蹲身躲避，可是，那小皇上竟然推了我一把，將我推到了窗邊，那怪物的觸角一下就裹住了我……”

  白沐塵聞言，愕然，幾乎是不相信般地道：“有此事？小皇上他一向乖巧懂事，怎麽會有這樣的舉動？”

  聽他竟然替小皇上辯解，玉郎不由蹙了蹙眉，起身冷冷看了他一眼，“我倒是忘記了，你是燕國人，我娘親說你是小皇上的爹，看來不是空穴來風——那小皇上說不準我和他搶爹，”

  說完，玉郎轉身就要出院落。

  白沐塵才知道自己剛才因為不相信玉郎而傷害了他，忙疾步上前拉住了他，順勢將他抱住，幾近喃喃道：“玉郎，我不是不相信你，而是不敢相信他會做出這樣的事……”

  白沐塵愕然、懊悔之後便是衝天的憤怒，自己全力培養輔佐的人，竟然對自己的兒子下毒手！

  玉郎卻沒有因為他道歉而將剛才的不爽放下，只是僵直著身子，繼續涼涼一笑，“那小皇上對我說一句讓我百思不解的話——他不準我跟他搶爹，真是笑話，我爹爹是個英雄，早就過世了，若你是他的爹爹，我怎可能爭你這樣一個人？……”

  “玉郎，我不是他的爹爹，我可以用我的性命起誓！”

  白沐塵一時找不到合適的詞語來為自己辯解，剛才是自己的舉動傷害了玉郎，他那麽信任自己，沒有對他娘親說的話，都告訴自己，自己卻質疑——雖然自己完全是因為意外而反問，並沒有質疑的成分。

  他是自己的兒子，自己怎麽可能不相信？

  可玉郎心裡有些懊惱，後悔輕易就跟白沐塵說了剛才的一番話，所以任憑白沐塵再說什麽，玉郎始終再不說一句話。

  白沐塵看見了玉郎明顯的冷淡，心猶如刀割，最後緩緩道：“玉郎，這件事不能如此算了，我會給你討個說法，絕不會叫你白受了委屈，你信不信你師兄？”

  他心裡此時情緒複雜，難過，後悔，痛恨，憐惜，可謂五味雜陳，眼巴巴看著這個才找回的兒子。

  玉郎性子也隨了他，此時也沒有多少表情，只是看著他，沒有說話，好一會兒，才淡淡道：“玉郎不過一個無名小輩，不希望看見你與你的侄子有了嫌隙，此事就算了吧。”

  他的寬容讓白沐塵既欣慰又心酸，他搖頭道，“誰做錯了事都要受到處罰，皇上也不例外。”

  尤其是，那小皇上竟然對玉郎胡說八道——忽然，他的動作頓了頓，小皇上怎麽可能心口亂說，難道是有人暗示或者隨意編造了自己與他的關系？

  他咬了咬牙，心裡將這件事牢牢記在了心裡——等回到燕國，所有的事情都要有一個結果。欠自己與孩兒的人，都要有個說法。

  玉郎看白沐塵閉關沒有因為小皇上是他的侄子就糊弄過去，而是很鄭重地告訴他，天子犯錯，與百姓一樣。

  “那便是燕國的事情了，燕國若是出了一個小人皇上，也是一樁憾事。”玉郎完全沒有將自己當成是燕國人，也沒有對白沐塵表示感謝——是他的國君做了錯事，他要如何處罰，那便是他的事情了，有什麽可感謝的？

  看玉郎的臉色終於和緩了一些，白沐塵心裡稍稍放松了一下，帶著玉郎出去登山望遠，一邊讓他減輕朱如玉離開時的傷心。

  直到三日後，他才辭別師父與玉郎，前往寧雲歌的家鄉——雍州。

  -

  不說白沐塵，單說朱如玉離開無量山後，帶著睿兒前往雍州。走之前，她特意去後山山谷打聽了寧雲歌的詳細地址，結果谷主——雲歌的師父說只要去了雍州，自會尋到雲歌。

  之前她並不清楚谷主為何要這樣說，等到了雍州，她才知道原來寧雲歌不是普通人，她竟然是雍州鎮關侯的嫡次女。

  “你可是寧小姐的朋友？哎呀，她終於要出嫁了，我們也都替老侯爺高興……”

  走到侯府附近，朱如玉打聽寧雲歌時，一個大嬸笑呵呵地告訴朱如玉。

  “雲歌要出嫁？”朱如玉一頭霧水，羋少卿不是已經要娶那掌門之女了麽？

  那大嬸繼續笑著很有耐心的解釋，“當然拉，這是昨日剛剛出來的消息，寧二小姐要做淮南王的妃子了——雖然是個繼室，可淮南王今年不過三十多歲，文韜武略出眾不說，還相貌出眾，鎮關侯很滿意，寧二小姐也很滿意呢……”

  她滿意麽？

  帶著這個疑問，朱如玉敲開了侯府的門。

  門子報進去，很快便有幾個仆婦迎了出來，非常抱歉地道：“我家小姐偶感風寒，在床休息，無法前來親迎，特在花廳等候，請尊客隨我們來。”

  朱如玉帶著睿兒，領著桂花與小魚進去見寧雲歌。

  上一次見面還是在一年前，那時的雲歌容顏平靜，笑容沉靜，兩人說了很多話，她隻當寧雲歌與羋少卿是板上釘釘的事，誰知竟然是這樣的結局。

  果然，寧雲歌一副病容，看見朱如玉，勉強起身含笑迎她進來，“怎麽回來雍州，早點傳話，我也好派人去接你……”

  朱如玉看著好友這幅樣子，心疼不已，拉住她的手，與她坐在一起，順便叫桂花帶著睿兒出去玩耍，隻將空間留給兩人。

  “你與他的事我聽說了，心裡很為你不平，去山谷找你，谷主說你回了雍州，不放心，故特意趕來看看你。”朱如玉眼中的關切毫不掩飾，猶豫了一下，道，“天下好男兒多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