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老太太還想再狡辯,手臂卻被兩個兒媳給拉住了,她帶來的丫鬟婆子也都噤若寒蟬,不敢再造次。 秋源清沉聲道:“不要太過狂妄,忘了禮法!這裡是什麽地方?嗯?這是大周朝蜀地劍川城!這江山是姓李的!忠順親王妃駕臨劍川,本來是多好一件事,片讓飛珍那混小子給攪合了清靜!他衝撞王妃,被打也是應該的!”
“可,可飛珍他都被……”
“打死打殘,那也是飛珍自己咎由自取!你做母親的一味的縱容兒子,將自己兒子縱容成個鬥雞遛狗的紈絝,難道錯不在你?飛珍是什麽德行,別打量我這個做叔叔的不知道!”
秋老太太低著頭挨訓,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甚為難堪。
秋源清是嫡系長房的嫡次子,雖然年紀比她的夫君輕,可自打族長,也就是秋源清的親生父親在兩年前閉關之後,整個秋家的大權就幾乎都落在了秋源清手中。他們將來是吃乾還是吃稀,還不都是秋源清的一句話?
秋老太太抿著嘴低著頭,鵪鶉似的不敢再多言半句,眼淚鼻涕糊了滿臉,心疼的是被人踢廢了的兒子。想到反秋飛珍平日就好色,一點都不知道收斂保養,她教訓了多次那個混小子都不肯聽,如今卻調戲到皇親國戚身上去了,落得個殘廢的下場,秋老太太又氣自己兒子不爭氣,眼淚斷了線的主子一般撲簌簌的往下掉。
見秋老太太老實了,秋源清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道:“你們就回去吧。”
轉而恭敬的給秦宜寧行禮,道:“王妃切勿責怪,老朽的侄兒不懂事,誰去之後老朽定當嚴厲的管教懲罰。”
秦宜寧微笑搖頭,“不打緊的。既不是二老爺本宅內人,原也怪不得二老爺。”
雖然秋源清的態度恭恭敬敬,客客氣氣。可是秦宜寧怎麽都覺得事情不尋常,這人也不簡單,如驚蟄所探查的那般,秋家在劍川當真就是個土皇帝一般的存在,對朝廷派下來的官員都能做生殺予奪之事,左右著朝廷的用人,排除異己做的乾淨利落,今日又怎麽會懼怕一個王妃?
她的夫君的確是厲害,的確是戰神不假。然而山高路遠,蜀地劍川關又是那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地,她敢肯定,逄梟就算重掌虎賁軍,帶著自己的嫡系來,想要攻破劍川關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秋源清如今這等作態,秦宜寧擔心只是個表象,擔心他背後會動手腳。
腦海中這些想法閃過,其實也不過就在呼吸之間。秋源清這時恭敬的道:“客棧醃臢,王妃是金玉一樣的人物,怎可在此處將就?寒舍雖簡陋,卻也有幾件乾淨屋子,已命人打掃整理了一番,請王妃移駕寒舍吧?”
秦宜寧聞言,面上不顯,心中卻已經警鈴大作。
秋家大宅佔地那般大,又是在別人的地盤上,人手充足,守備森嚴,她若是去了,豈不是就掉進別人的局裡,想要出來可就不容易了!
“多謝二老爺的好意,只是我們很快就要離開,且我手下的這些人都是軍漢出身,自在慣了的,恐也不適應大宅內的生活,飛珊這會子也不再家中,我便不去叨擾了。”
秋源清聞言眼眸一轉,了然的笑了:“既然王妃另有安排,我便不再強求。他日有了機會,飛珊在家時,還請王妃賞光光臨寒舍。”
“那是自然。”秦宜寧笑著頷首。
秋源清回頭就吩咐人帶上秋老太太一行人離開客棧。
秦宜寧看著這些人的背影不由得松了一口氣。
能夠不正面衝突,當然是好。但是往後的日子,她也該好生計劃一番才是,否則怎麽將性命丟在劍川還都不明不白呢。
秋源清這廂帶著人走出客棧,迎面就看到一個年過花甲,身材臃腫的華服男子帶著一群手持棍棒的小廝家丁氣衝衝走來。
“明堂兄,您這是做什麽?”秋源清站定,抄著手垂眸詢問。
秋源明大怒道:“我去宰了那個不要臉的狐媚子,勾引的我兒男根都廢了,她還有臉活著?”回頭一招手,“走,跟著我進去,給我打!”
秋源清回頭看了秋源明一眼,涼涼的道:“別怪我沒有提醒你。屋裡的那一位是大周忠順親王逄之曦的妻子。她父親是智潘安,她外租家是原大燕定國公,她被欽點為大燕聖女,還曾被議為大燕皇后,如今做了王妃,也依舊得兩宮垂愛,京城的陸門世家家主更是她的好友。”
回過頭,秋源清抄手踱步,緩緩接近滿臉橫肉抽搐的秋源明,“明堂兄若是不顧我的勸告,去得罪了這樣的人,那後頭的事您就自己善後吧,我也不會強求什麽。”
秋源明此時不只臉上的橫肉在抽出,就連身上也在一起顫抖,不是因懼怕,而是因為憤怒。
“秋源清!你怎能偏幫外人?難道因為飛珍不是你的兒子,你就不管了嗎?他若只是皮肉傷那也罷了,我也不會這麽生氣,可他傷的是那處!一個男人被廢了那裡,難道不是偌大的羞辱?那個王妃就是個娼婦!她既來了蜀地,進了劍川城,怎麽處置她還不是咱們秋家說了算?以前再大的事都辦得成,如今憑什麽就要委屈我兒子!”
秋源明越說越是大聲,最後恨不能吼的所有人都聽到。
秋源清抬起左手,留了長指甲的小拇指挖了挖耳朵,又隨即的彈了彈指甲。
“我又不是聾子,你吼的這麽大聲做什麽?”
“你!”
“你要有本事自己善後,不來找我,不帶累長房,我就不攔著你。那畢竟是你的兒子,你若想給你兒子陪葬,我豈能不全了你的一片慈父之心呢?”
秋源清捋了捋飄然的長須,呵呵低笑著轉身便走,現在的模樣與面對秦宜寧時的恭順有禮簡直判若兩人。
“你,秋源清,你不要太猖狂!”
秋源明衝著秋源清的背影大吼。
秋源清卻是頭也不回,帶著人徑直走遠了。
一旁的秋老太太拉了拉秋源明的袖子,“老爺,老爺……”
“做什麽!”秋源明大怒。
可一抬眼,卻對上周圍人那些充滿了探究的視線,聽見了嗡嗡的議論聲。
他這才發覺,自己方才暴跳如雷的模樣都被這群賤民看了去,這些人是擺明了來看笑話的!
隱約之中,還聽見又人議論秋飛珍成了太監這樣的話,秋源明更加憤怒,這才回過味來,他們這麽一鬧,豈不是讓所有人都知道他兒子從此以後就成了太監嗎!
他惱羞成怒,回頭反手便甩了妻子一耳光。
“你這無知蠢婦!誰讓你來鬧事的!”
“怎麽怪我?”秋老太太不可置信的捂著臉,眼淚再度湧了出來。
兩個兒媳在一旁看齊齊低著頭,不敢抬眸多看半分。
秋源明不過是被秋源清訓斥的沒了面子,在老妻身上找補罷了,他的行為與老妻也並無不同,是以這會子也說不出什麽所以然來。
秋源清剛才的威脅,對他來說還是很有用的。他們這一房的老祖宗都是庶出旁支的旁支,到了他這一輩更是人才凋零。
秋家有規矩,但凡子孫,有能力的可以為家族效力。若不想出力的,反正躺著吃睡,秋家的錢財也是一輩子花不完的,唯一一個要求,就是不許出去惹事。
秋源明這一脈一直都是養尊處優,不做正經事的,秋源明年輕時是紈絝,他的老子和兒子也都是紈絝,平日吃吃喝喝當然是你好我好大家好,可真正遇上事了,少不得還是要求到嫡系長房去的。
秋家家主都閉關兩年了,長房一脈,大老爺也就是秋飛珊的爹早逝,如今所有權利都落在二老爺秋源清身上。他一旦惹出是什麽事,是一定會求到秋源清那的。
是以,剛才秋源清對他的威脅,其實是非常有效的。
只不過面上過不去,才給自己找個台階下。
秋源明大步流星走在前頭,老妻抽噎著又不敢哭出聲,低著頭走在他身後。二人到了馬車旁,秋源明腳步一頓,猛然回頭印痕的看向客棧跨院的方向。
他的嫡長子,哪裡能容許被人那般欺負?
被廢了男人那一處,這一輩子還有立起來的時候嗎?這口氣他怎麽也不能咽下去的!
秦宜寧這廂回了房,垂眸坐在首位,穆靜湖遲疑著道:“剛才是我不好,我太衝動了,才會讓那些人有機可趁。”
“這怎麽能怪你?”秦宜寧驚訝的抬眸,對上穆靜湖又怒又愧的雙眼,立即就明白了這個木頭疙瘩心裡在想什麽。
“穆公子,今日你保護了我,我感激還來不及,你沒有做錯。那登徒子對我動手動腳,你若是見了無動於衷,那才是不對的。你無須自責,今日錯的是那個秋飛珍,是仗著家大業大就目中無人的秋家人。”
“可是我似乎給你惹了麻煩。”穆靜湖的心裡好受了許多,眼中的憤怒和戾氣散去了一些,到底還是意難平,“我怕他們會對你不利,剛才那個二老爺,瞧著也不像個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