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蟄出去不過半個時辰就回來了,卻是獨個兒一人,見了秦宜寧先行過禮,隨即在她身邊低聲道:“王妃,夏大掌櫃屬下已經找到了。只是夏大掌櫃似乎病了,閉門不肯見客人。屬下將話傳到,就回來複命了。”
秦宜寧秀麗的柳蹙了起來。
這件事不大對。
秦宜寧當日去往大周京城,因要開拓北方的局面,就帶上了最為信任的鍾大掌櫃。南方她所有的田莊,鋪面,以及運送糧食和貨物的馬幫、漕幫關系,因為已經是現成的局面,只要穩定不需要開拓,而且南方畢竟是他們的根據地,又有定國公夫人照看,是以鍾大掌櫃向秦宜寧推薦了他手下最為信任的二掌櫃,來接管南方之事。
夏大掌櫃年過不惑,正是男人最為強壯沉穩的年紀,秦宜寧也一直都很信任他。
誰知道今日前來,竟然還出了這等事。
夏大掌櫃不是不知禮數的人,沒道理她這個做東家的一行人氣勢浩大的回到了舊都,她手下的大掌櫃會裝作不知道,非但不主動來拜見,甚至她命人去請還沒請到人。
夏大掌櫃若是真的病的爬不起床來便也罷了,若不是,恐怕事情就不大好辦了。
“你去時,夏大掌櫃家中可有什麽異常?”
驚蟄仔細想了想 ,搖頭道:“夏大掌櫃家的仆婢面色看不出異常,家裡也看不出出了什麽事的樣子,是想來是沒有什麽大事發生的。”
“我知道了,辛苦你走這一趟,下去休息吧。”秦宜寧點頭,客氣的對驚蟄道謝。
驚蟄受寵若驚,連連擺手道:“給王妃辦事是屬下的本分,王妃休要再與屬下客氣了,屬下告退。”
驚蟄行禮緩步退下。秦宜寧看著他的垂首恭敬的模樣,不由得輕笑了一聲。
然而笑過之後,秦宜寧又再度陷入了沉思。
夏大掌櫃那裡的情況著實可疑。
這讓秦宜寧不由得聯想到了逄梟的情況。原本該來拜見逄梟的鄧敏昌沒有出現,還要逄梟急匆匆趕去軍營查看情況,而且也不知道現在情況到底是怎樣了。
看來,在尉遲燕和顧世雄回到南方之後,原本屬於大燕的那片土地上的百姓,就都不再承認自己是大周人了。
這是可以理解的。畢竟大燕朝滅亡才多久?在所有人的記憶中,燕朝才是他們心中認可的國家,即便皇帝昏庸暴政嚴苛,也無法抵消燕朝在百姓們心中的地位,也只有像她這樣處在不得已位置上的人,才會強逼著自己不由感情來決斷,而是理性的去分析情況看待問題。
秦宜寧揉了揉眉心,靠在軟枕上閉目養神。
許是有孕的這段時間,她一直都呆在逄梟的身邊,被保護的太好了,以至於再度需要她動腦謀劃的時候,她甚至會覺得不適應。
其實她若什麽都不做,隻管在家帶孩子也是可以的,逄梟是個有能力有擔當的人,必定會將一切處理的妥當,不會讓她受委屈,她不闖禍不給逄梟拖後腿也便是了。
可是她不想成為累贅。她想成為一個能與逄梟並肩而立的人,而不是一個躲在逄梟身後的人,若真變成那樣,她就變成與其余女子都一樣了,逄梟還有什麽理由一心一意的對她?
秦宜寧從來都不覺得感情之事是對方必須要對自己專心一志的。感情需要經營,婚姻更需要經營,並不是說有了愛情,就可以肆無忌憚隨心所欲。
相反,正因為有了愛情,才需要小心翼翼的去呵護,去完善自己,去努力。
再說不為別的,為了給昭哥兒和晗哥兒增加多一重保障,秦宜寧也不能放任自己放松下去。
思及此處,秦宜寧倏然坐直了身子,眼神便的銳意迸發,整個人的精氣神都與剛才不一樣了。
不行,她不能放任自己習慣依靠逄梟,她必須要獨立起來,並不是不相信逄梟,而是要做到像外婆那樣,就算一個人也能養的了全家,這樣生存下去才有更大的底氣。
“王妃,鍾大掌櫃來了。”門外纖雲低喚。
“快請進來。”秦宜寧站起身走向待客用的正屋,剛剛坐定,墨綠色夾竹暖簾就被掀了起來,一陣冷風撲了進來,鍾大掌櫃一矮身鑽進屋裡。
“王妃。 ”鍾大掌櫃行禮。
“無須多禮,快請坐下吧。”秦宜寧笑著吩咐人預備茶水,隨即問道:“田莊的事情處理的如何了?”
寄雲端了雙梁黑漆托盤進屋來,將兩個白瓷青花蓋碗分別放在秦宜寧和鍾大掌櫃手邊的方幾上,就行禮退了出去。
鍾大掌櫃頷首致意,待到屋內沒有了旁人,才低聲道:“王妃,實不相瞞,我這一次走幾個莊子不大順利,所以後面的十來個莊子和咱們的鋪面我也沒仔細去看,就急忙先回來您這兒回話了。我是怕驚了蛇。”
秦宜寧便理解的點點頭,道:“看來這裡的確是出了問題。我這裡也不大順利,我與王爺來了的消息,應該不是什麽秘密。可夏大掌櫃並未主動登門,我命人去尋,夏大掌櫃稱病不見。我便已經開始有了猜測,想不到你那裡也是如此。”
鍾大掌櫃有些自責的搖著頭:“這件事是我的失職,當初覺得南方穩固,足可以做咱們的後盾了,交給夏大掌櫃我就沒再管,就隻想著跟著王妃去京城也好安頓,開拓一番,在置辦一份家業出來,南方的事情我就給疏忽了。”
“這不是你的錯。”
秦宜寧安撫道:“我知道你是盡了力的。何況咱們都在大周的京城,距離這裡的確是山高皇帝遠。對了,先前我讓你通知夏大掌櫃,一路上要及時的給我來消息匯報城裡的情況,你通知了嗎?”
鍾大掌櫃點頭道:“我命人快馬加鞭來送的信。”
秦宜寧玩味的笑了,指頭卷著鬢邊的長發道,“這可有意思了。鍾大掌櫃離開隊伍之後,我可是一封信都沒收到,也沒得人傳口信,顯然夏大掌櫃是將這個吩咐當做耳旁風了。”
“這個老小子,是要反了他了!”鍾大掌櫃憤怒的一拍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