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太太俏皮的低笑,伸出纖纖素指點了一下這個男人的眉心,嗔了一句:
“哎,變二傻了嗎?”
“你……你說什麽?”
秦先生低頭,捂了捂那一馬平川的腹部,說的話都結巴了:
“這裡有……有兩個?”
某人瞠目結舌,那種表情見所未見。
“對!”
秦太太笑得甜絲絲的。
“什麽時候的事?”
秦先生驚訝極了,他的安全措施一向做得穩妥的,怎麽會有漏網之魚?
“上次在郵輪吧……我算了算,也只有那一回好像在危險期和安全期的交界上……”
她呵呵笑,雙眸發光。
那一日,天為被,海為房,在搖搖晃晃的郵輪上,他們曾有過一夜的瘋狂。因為事發突然,郵輪上沒備套,所以……就有了……而且還是兩個……
“兩個?”
秦先生對著肚子不知不覺傻笑起來,嘴裡則又重複了一句。
之前,他是曾夢想過再經歷一次完整的父親體驗,只是當他知道妻子的身體狀況之後,就不存那個想法了,現在被告知是兩個,他有點樂瘋。
但很快,他的臉上又浮現了緊張之色:“可之前,醫生說你的狀況不宜再孕的……”
“沒事,醫生說孩子們現在很安穩……只要好好養著,不會有大問題。現在,為了寶寶,我已經把倫理劇劇本給推了……我會安心待產的……”
這句安慰卻沒讓秦先生的心徹底寬下來,反而讓他越發擔心了。
因為他知道太太是一個事業心很重的人,且非常的重承諾,都簽了合約,卻要悔簽,若不是身體狀況不是很好,她肯定不會這麽爽快的把工作都給放棄了的……
但這一刻,他沒有如何如何問她具體的就醫情況,只是睇她,抱她,懷著無比複雜的心情消化著這個突然來襲的消息
回到城堡後,秦先生悄悄把陪著秦太太去就診的助理小蔡找了來,隻問了一句話:“今天太太是哪位醫生看的?”
小蔡說:“是**醫院的麥克麥醫生。”
秦先生讓人查到了這位醫生的電話,並瞞著秦太太打了一個電話過去,結果,醫生的回答,令他的臉色一下沉了下來。
秦太太報喜不報憂啊!
麥醫生的意思是:終止懷孕,因為子宮壁太薄,現在已出現滑胎的症兆,後期,伴著孩子越長越大,子宮要是承受不住被脹大,一旦大出血,不但孩子會保不住,子宮也有可能會失去。
重點中的重點是:萬一處理不妥,還有可能丟掉小命。
所以,醫生的建議是:趁孩子還小,拿掉對她身體所產生的損傷最小……
秦先生聽著手直哆嗦,背上一陣陣生起惡寒。
從花園折回客廳,秦先生只看到秦太太坐在沙發上,手輕輕的撫著肚子。
安然也在撫,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裡透著好奇的光芒:
“裡面真有兩個寶寶嗎?”
“是啊!”
秦太太笑著應著。
“那是弟弟還是妹妹呢?”
現在更名為秦安琪的女兒一臉神往的問著。
“你希望是弟弟還是妹妹?”
“弟弟。”
“為什麽是弟弟?”
“要是弟弟的話,就可以幫爸爸忙,以後還可以好好的照看媽媽了呀……我眼睛不好,將來等你和爹地全都老了,誰來照顧你們?生妹妹的話就會嫁出去,生弟弟就可以留在家裡好好照顧你們了……”
小安琪的心可細了,居然連這都想到了。
秦太太感慨極了,伸手抱抱這個懂事的女兒說:“那就聽安琪的,生弟弟,以後可以替媽媽照顧姐姐……”
誰知這話一出,安然突然就拍起胸口來:“別啊別,Mum,安琪由我來照顧,弟弟生出來以後照顧好Mum還有爹地就可以了……”
孩子們說得可貼心了。
秦先生聽了卻心酸極了,他緩緩走過去坐在那裡靜靜的聽他們說著童言稚語,倆孩子皆做出了要做好大哥哥大姐姐的模樣……
晚餐後,秦先生獨自一個人在外抽煙……
其實他已經戒煙了,自幾年前動了手術,他就不抽了,因為他要為家人將自己的身體保護好,酒也少喝了,更多時候是陪著妻子孩子一起喝健康果汁。
秦太太出來時看到了,她的眉心直皺,沒有走上去,並且有種想要逃的想法,卻在她轉身時,被秦先生急步上前抱了去,一個吻從側面落到她太陽穴上。
秦先生在她耳邊吐著氣,說道:
“我這輩子,能有今時今日這樣的日子過,已經沒什麽遺憾了。
“我的心願,未來幾十年,我們倆可以健健康康的守在一起,看著安然和安琪爾一點一點長大,看著他們成家立業。
“如果長大後,他們想在一起,我也不反對。
“除此,我沒別的想法了。
“芳華,我們說好的,要手牽手走很久的,對不對……”
秦太太不哼聲。
秦先生將她轉過來繼續說道:
“所以,我們不能冒險。
”我不能再擔任何失去你的風險。
“女兒我們已經有一個了,兒子我們也有。
“所以,明天,我們去醫院,聽醫生的話……
“芳華,我只要一個無病無痛的你,可以每天樂呵呵的笑,可以為工作忙碌,但不能因為我一時的疏忽,而讓你冒生命的危險。
“我不允許這樣的事發生,絕不允許。”
臉色發白的秦太太咬著唇瞪著他,想將他推開,可是他扣得緊緊的,她不由得嚷了起來:“那是兩條小生命,這樣的話,你怎麽說得出口?”
語氣憤憤然帶著幾絲指責。
“我為什麽說不出口?我只要你。其他什麽都可以不要。如果沒了你,那我繼續活著的意義在哪裡?”
秦先生不肯放。
“不會有事,我會很小心的……子韌,你讓我試試好不好?”
秦太太仍抱希望的想說服他。
可他堅決搖頭:
“不行。絕對不行,這種事關乎性命不可以亂試……
”明天,我們去醫院,必須將它們處理了。
“芳華,你想一想,冒這麽大的風險生兩個隨時隨地可能要你小命的孩子,萬一你有個三長兩短,對安琪爾是不是太不公平了……
“她不能視物,就算你真的撐到了讓它們足月分娩,到時,新生兒要奪去多少你對安琪的關注……
“芳華,這兩個孩子,我們不能要……”
秦太太反駁不了,可是她真的想再有一次懷孕的經歷——安琪爾的孕育過程,她完全記不起來了,這讓她覺得無比的遺憾……
可她也知道,現在她多說已無益,因為這個男人已經霸道的決定了肚子裡這兩個孩子的命運。
這個決定,她要是反對太過強烈,那麽,他們會無休止的爭吵下去,而現在,她不想吵,隻想好好睡覺,便悶悶的答應了下來:“好吧!聽你的,全聽你的,明天去醫院。”
她重重歎了一聲。
秦先生則沉沉松了一口氣。
可是第二天清晨,秦先生一覺起來時卻發現,秦太太失蹤了,隻留下一張紙條:對不起,我會好好保護自己的。
*
秦太太去了哪呢?
她在外頭逛了一大圈後,買了張飛機票,飛去了英國,晚上十點時,她敲響了韓七七家別墅的門鈴,管家將她迎進了門。
看到她一個兒出現在這裡,正準備睡覺的韓七七抓著頭皮從樓上跑下來,驚訝的叫嚷了起來:
“這老天是不是要下紅雨了?這麽晚了,你不在家好好待的,怎麽跑我這裡了?上午時候,老九還來過電話問我,你有沒有來我這邊呢,怎麽,吵架了?這是在鬧離家出走嗎?”
其身後跟著抱著小娃娃的容臻,邊上一個漂亮姑娘小手拉爸爸的衣角。
秦太太過去逗弄那個才七個月大的寶寶,這都第三個寶寶了,韓七七現在是越來越能拉仇恨了——四十多了,一連生了一女一兒外加一女。
“我想抱抱!”
她貪婪著伸出了手,容臻隻得把寶貝女兒讓了過去。
“你們聊,我帶大寶睡覺講故事去。”
容臻轉身抱起大女兒,往樓上去。
“不許給秦九洲通風報信。”
秦太太驚警的叫了一句。
容臻轉頭和自己老婆交換了一個眼神,安撫了一句:
“知道。”
韓七七待容臻上去了之後,才低低問:“怎麽了?真吵架了?”
她有點驚訝,這對夫妻,自打結婚到現在好幾年了,一直黏黏乎乎,好得就像糖和水似的,一經和到一起就分不出一個彼此了。哪像她和容臻,鬧騰了那麽多年,好不容易才算解了心結終於好上了。
“沒吵。”
秦太太逗了逗寶寶,小家夥直衝她笑,可愛極了,令她喜歡的不得了。
“沒吵你會跑出來?”
韓七七才不信呢!
“真沒吵,只是意見不合。”
秦太太歎息,寶寶有點認人,衝她媽媽張開了手臂。
韓七七隻得伸手把愛折騰人的小奶娃給抱了過來。
“那你們鬧什麽意見了?快說,真是要把我急死了!”
“我懷孕了。”秦太太先是宣告了一句,而後捂了捂肚子,無比鬱悶道:“可他不要。逼我去做手術。我沒辦法,只能逃出來了。”
韓七七一驚一乍不明白:“可這是為什麽呀?”
“因為醫生說我不適合懷孕,他就想剝奪我做媽媽的權力,士可忍孰不可忍。你說這個男人氣不氣人……”
秦太太很是憤慨的叫了一句。
韓七七雖然是個媽媽,但她同時是個理性的女人,絕對不會因為盲目的同情,就會同仇敵愾:
“你等一下,你等一下,先別忙著生氣,我們家老九那脾氣我是最清楚不過的,你要懷孕,他肯定高興得飛上天,但是,我之前聽他說過,你的身體好像有問題……既然醫生都這麽說了,我看你還是聽醫生的吧……”
“兩個!”
秦太太不等她說完,伸出了兩手指,指了指自己的肚子,強調了起來:
“這裡一共有兩個,我下不了手。連嘗試的機會都不給我,我怎麽甘心?”
韓七七看著那兩根手指,把想勸的話,硬生生全給咽了回去。
一個女人懷上了一個男人的孩子,如果這兩個人感情好,懷孕後的女人,哪個舍得肯把寶寶拿掉?
而且還是雙胞胎,那得是一個多大的驚喜……
可是老九卻要拿掉它們,若不是它們的存在實在威脅到了他心愛之人的身體健康,想來他肯定狠不下這個心的。
“是不是你的身體狀況真得不允許?”
她想勸。
可秦太太的語氣卻是那麽的堅定:“沒嘗試怎麽就知道一定不行了?七姐,要連你也勸我拿掉它們的話,那我馬上走。我以為你是個媽媽,會有不同的意見,我來只是想尋找你的支持的,結果連你也這麽勸我……“
她站了起來,有點失望的想離開。
韓七七急忙把人給攔住:“你這是想去哪呀?不許走了,你不累,孩子也會累。孩子累了就會保不住。哪也不準去了,我讓人給你準備房間,你給我乖乖的洗澡睡覺先睡一宿再說……”
就這樣,秦太太被留宿了下來。
大約是白天走累了,她的腳啊,還是不能長時間行走的,會酸的,所以,一沾床就睡得沉沉的……
睡夢中,她隻覺是自己的腳酸的不行,後來,那酸酸的感覺漸漸散去了,好像有人在給她揉似的,
天亮,待看到床頭邊上秦先生那張沉睡的臉孔,她頓時整個兒發麻——
哎呀,他來的是不是也太快了點。
想遁走,才一動,就被壓住。
“又想跑?”
一張板著的臉孔,橫了起來。
真是太太太不可愛了。
“你壓疼我了?”
她輕輕叫了一句。
秦先生哼哼了一聲:“我有分寸,軋不死你的。”
四目相對。
一個生惱,一個生怒。
結婚這麽多年,他倆從來沒爭一個面紅耳赤過,這頭一回惱,卻是因為生孩子的事。
“我說了,這個孩子,我要定了。”她的語氣就是那麽的堅決。
“你要了它,它會要了你的命。到底是孩子重要,還是我重要?
“結婚的時候,你說過的,你要陪著我走到人生的盡頭的。
“這才結婚幾年。你就為兩個隨時隨地要你小命、和你還沒有任何感情的受精卵,要去冒那麽大的風險?
“我不同意,堅決不同意……”
秦先生的態度也是這麽的不肯動搖。
“你要是敢拿掉它們,我再也不理你,不原諒你。”
她氣得臉紅,恨他怎麽這麽的死腦筋。
“我寧願你生我氣,不原諒我也不要它們……”
秦先生表現出了前所未有的強勢。
“放開我……”
他壓著她呢!
“不放。等一下我們去醫院。”
“不去。不去。就不去。”
她把眼睛瞪的圓鼓鼓的。
“芳華,我不想失去你。”
最後,他眼神深深的,終還是放開了她:
“所以,這一次,我不可能任由你胡來的。”
“我也絕對不會同意你胡來的。在我的身體還承受得住的時候,你想拿掉它們,除非把我弄死……”
她下了床,扔下一句話,噔噔噔跑去衛生間,砰的就合上了門。
秦先生抓了一下頭髮,一拳無力的打在軟軟的床上,有火無處發泄,心下拿這個固執的小女人實在沒辦法。
*
秦九洲從樓上下來時,容臻正在抱著小女兒,哼著歌,看到他臉上布滿陰霾之色,打住了步子,往樓上瞅了瞅,問:
“一大早的,幹嘛呢?吵上了?”
“嗯……”
他悶悶將小外甥女抱到手上,用食指輕輕一勾,小娃娃笑了,他的心,因為這一笑跟著就融化了——唉,他家太太肚子有那麽兩個呢,能生下來是好,可是……
“我看這樣,先找個婦產方面的專家再進行好好的檢查,你強行逼她的話,夫妻關系會鬧僵……”
容臻斟酌了一番,給了一個建議。
“鬧僵也不能生。她萬一要有個閃失,我一頭撞死都嫌遲。”
秦九洲越想越鬱悶,悔不當初,那時是爽快了,可現在呢,苦果子只能自己往肚裡咽。
“也別這麽絕對。等一下呢讓你七姐上去再勸勸,到時一起去醫院再仔細查一查……”
容臻看他其實是很喜歡孩子的,真要拿掉,委實可惜啊,說實話,這的確是一件讓人矛盾無比的事。
樓上客房,韓七七去敲門:“出來了,老九走了。我們再來談一談……”
“沒得談。七姐,你出賣我,我再也不理你了。”
芳華待在裡面死活不肯出來。
韓七七:“……”
*
秦九洲在樓下吃早餐。
勸了半天沒什麽效果的韓七七下來說明情況。
他聽完悶聲不響挑了一些早餐送上去。
房間內,那倔強的小女人把衛生間門閉鎖著,果然還沒出來。
他很是無奈去敲門,聲音恨恨道:“你要再不出來吃早餐,餓都能把你肚子裡那兩個壞東西餓死……到底出不出來,不出來的話,我踹門了,到時,我看你還能往哪往裡躲……”
那態度可凶悍了。
芳華沒辦法隻得出來了,只看到秦九洲黑著一張臉,端著牛奶還有麵包,將它們擱到了邊上的茶幾上,語帶命令色彩:“先吃東西……”
芳華的肚子的確餓了,不再矯情,去吃了兩片麵包,又喝了兩口牛奶。
這是純牛奶,不酸,透著一股子奶腥味,兩口下肚就惡心上了,她忙往衛生間跑,對著馬桶就將剛剛吃下去的東西全給吐出來。
這光景可把秦九洲嚇壞了,忙去給她拍背,嘴裡則沒好氣道:“都吐成這樣了,你還要維護這兩個小東西?到底何苦來哉?”
語氣仍是那麽的怨恨,就像他和她肚子裡那兩個是宿世的冤家一般。
芳華顧不上和他吵,吐了個前胸貼後背。
最後,整個人軟綿綿的倒進了男人的臂灣裡,她非常不開心的巴望著他,決心不減的叫了回去:“你要不認它們,我一個人養。什麽壞東西?你才是壞東西呢……”
這麽死心眼,真的是讓秦九洲不知道要拿她怎麽辦了?
打不得,罵不得,心疼她心疼得要死,她卻非要和他對著乾,不願意好好配合,真是要急死他了……
他鐵青著臉,將連站都站不穩的她抱上床,看著她吐得有氣無力,病懨懨的,實在無計可施,隻得去給倒了半杯溫開水過來。
“我們試一下好不好?”
她沒接水,隻輕輕求著,目光直直的盯著:
“如果我們連努力都沒努力一下,就把它們拿掉,我這輩子若能活到九十九歲,就一定會遺憾到九十九的。
“子韌,你想一想啊,萬一我們成功了呢?那就是添了兩個家庭成員,難道你真不想要嗎?
“像容三寶這麽可愛的娃娃,我們一下可以擁有兩個。你不渴望擁有嗎?”
芳華想動之以情。因為她知道他是愛孩子的。
“是,我是想擁有它們,但是,芳華,比起兩個我還沒對它們生出感情的陌生人來說,你才是我最最想珍視的……”
秦九洲則想曉之以理:“若沒了你,我還要孩子幹什麽?婚姻當中最重要的是夫與妻,孩子那是附加的陪襯品,你懂不懂啊?”
“我懂,我什麽都懂,但是,我就是想要它們……”
她有力的強調道,請求著:
“請給我三個月時間好不好?
“三個月內我會把自己養得好好的,要是這三個月孩子的存在,讓我的身體無法負擔了,那麽我配合引產。
“你放心,在孩子和我的生命中間,我會為你保重我自己。
“但是也請你給我一個機會為它們來到這世上而努力爭取一回……就一回……求你了,好不好……”
她低低的求著,目光無比熱切的望著。
他想拒絕的,可是那“不行”兩個字卡在喉嚨裡,竟怎麽也吐不出來,最終只是緊緊的將她抱住了。
“哎,你不吭聲我就權當你答應了啊……”
那擁抱有點緊,可她卻歡喜的叫出了聲。
他悶悶的直歎,半晌才咬牙應了一句:“好,那我就陪你瘋一回。但是,一旦孩子的存在威脅到了你的性命,我會毫不猶豫保大不保小的。這一點,你必須聽我的。”
“好!”
她嘴裡是這麽答應的,心下卻生了感概:這人這麽護妻如命,要是肚子裡那兩個小小受精卵有思想的話,聽了之後得有多鬱悶啊……瞧瞧啊,它們的父親竟這麽的嫌惡它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