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東,寧遠。
張若麒來這裡已經半個多月了,他奉的旨意是來和洪承疇商量對策的,可是他同時還肩負著探查遼東諸軍的真實狀況。
前些時候,楊國柱在松山境內大敗清兵,攻破清軍的三座營壘。再加上更早些時候吳三桂等人取得的大捷,他判斷,在遼東的軍兵,完全能夠對清軍發起主動進攻,快速的將清軍打敗,解除錦州的圍困。
他已經給京城送去了書信,所以現在心情不錯。
他對洪承疇拱手說道:“九老,據下官這幾日的觀察,發現軍中騎兵不少,可是車營卻是不多。九老督師薊遼兩年,又練兵一載,何以不多練車營呢?”
洪承疇客氣的說道:“天石兄有所不知,車營笨重,調度行軍不便。野外爭雄,不是清兵的對手,城防作戰,又幾乎用不到。所以鄙人少練車營,省出銀錢用來督練騎兵,以利與清軍野戰爭雄。”
“九老此言差矣。”張若麒不認同的說道:“當年戚少保在薊鎮大練車營,北疆二十年不聞警訊,怎麽能說車營沒有用呢?”
洪承疇依然客氣的說道:“此地的道路狀況,想必天石兄也看到了。一路上山險居多,車營不易移動。而周邊的蒙古部落都已經向清廷投降,各個山口都有可能成為清兵迂回來襲的通路。一旦與清兵相遇,車營要是不能立刻列好陣型,將會讓整個部隊失去列陣的機會。”
張若麒笑著搖頭,他完全沒有把洪承疇的解釋聽進去。不過他也沒有再反駁,畢竟洪承疇也是前輩,總要留些面子。
他換了話題,問道:“那麽您認為我們何時能解錦州之圍呢?”
洪承疇笑著說道:“我的想法已經說的很清楚了,只要繼續耗下去,失敗的一定是清廷。清兵的戰力不俗,正面敵對,我們獲勝的希望也有,但是勝算不大。而只要繼續對峙下去,咱們一定能獲勝!”
“九老難道不知道關內的情況?”張若麒斟酌著說道:“中原乾旱蝗蟲遍地,而江南則是水災泛濫。流賊各地肆虐,已經有多地出現人竟相食的情況了。關外十多萬大軍,五萬騾馬,所需糧草可是天量。就現下的情況,到明年,咱們也要耗的筋疲力盡了呀。”
洪承疇搖搖頭,說道:“我大明疆域萬裡,哪一年沒有災害呀。中原、江南受災,還有湖廣、四川。至於流賊,只要調度得力,前有堵截,後有追兵。把流賊圈在一地,讓流賊沒有輾轉騰挪的空間,一兩年之內,流賊自平。”
張若麒無奈的說道:“連楊閣部都無力回天,其他人,除了九老,誰還能有如此能耐?”
洪承疇笑而不語。在他看來,流賊雖然勢大,可是要想解決,還是相對容易一些的。清兵就不同了,他們人馬精強,戰力極強。還有蒙古人的助力,要是一個疏忽大意,官軍就會有全軍覆沒的危險。
而最不同的是,女真已經建立制度,開朝立國,與朝廷分庭抗禮。猶如北宋李元昊立國,以後必將成為朝廷的心腹之患。而且這些年清兵連續入寇中原,劫掠了人口無數。其中不但有農人,還有各行各業的匠人,可以製造各種物品。
不說其他,現在清兵的弓箭、刀槍、盔甲,樣樣都是精品,比明軍用的質量好的多。而且火炮也是越來越厲害,從之前的完全靠繳獲,到現在可以生產五到八千斤重的大炮,著實讓他吃驚。
京城,文華殿。
陳新甲匯報道:“陛下,兵部職方郎中張若麒來信回報,遼東兵將精悍,糧草充足,足可與敵決戰,並能戰而勝之,解錦州之圍。”
崇禎沒有立刻表態,而是問道:“洪承疇可有奏報?”
陳新甲回道:“洪督師的奏報並無新意,還是堅持與敵對峙。”
崇禎猶豫著,他覺得洪承疇的策略也不錯,風險小,收益大。只要堅持下去,不但清廷會垮掉,就連朝鮮也會一並窮苦。這樣就能一舉解決兩個問題,清廷去皇帝號,而朝鮮也重新回成為大明的藩屬。那樣的話,一切問題都解決了,大明將重回巔峰,依然是天下至尊,四夷賓服,萬國來朝。
陳新甲立刻擊碎了崇禎的幻想,他躬身稟報道:“陛下,我大明,也拖不到明年了呀!遼東十多萬兵丁,五萬多騾馬,所費甚巨,戶部已經無力支應了。中原蝗、旱,江南水患,實在是消耗不起了呀。臣請速戰,先解錦州之圍,後再調部分邊兵回師中原,將流賊剿滅。只要匪患一除,編民齊戶,收糧繳稅,之後便可以全力對付遼東邊患。”
崇禎此時才想起來,這幾天報災的奏章確實是很多。而且各地積欠的稅賦,他也開始了減免,為的就是能讓百姓們不至於去做流賊。現在遼東確實是消耗不小,要是能一戰而定乾坤,那自然是最好不過的事情了。
他問道:“遼東兵將確實可戰?”
“確實可戰!”陳新甲立刻回道:“之前遼東取得的幾次大捷,就是明證。而且遼東有兵將十三萬,馬軍近五萬,還有錦州城中的近兩萬兵將。清兵在錦州周圍,最多有五萬兵力。我分兵數路,出塔山而越大聲堡,攻敵之西北;出杏山,抄錦昌,攻敵之北;出松山,過小凌河,攻敵之東;又正兵出松山,攻敵之南。四面合圍,內外夾攻,敵必潰亂。”
崇禎不斷點著頭,要是這樣的戰略能夠實現的話,那獲勝的可能還是很大的。不過很快就不敢肯定了,當年的薩爾滸之戰就是分進合擊,而朝廷的十萬大軍被當時的後金各個擊破,損失慘重。也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遼東不再太平,整個北疆都不再安寧。
他想了一會兒,吩咐道:“再與洪承疇商議。”
陳新甲躬身道:“陛下,不論如何,遼東不能久拖。否則糧餉不濟,遼東兵將不戰自亂,錦州必將不保。若是寧遠再失,那山海關就成為京師唯一的防線了。臣舉薦前綏德知縣馬紹愉,出關讚畫軍機。”
崇禎聽的也是一臉凝重,但他最後還是沒有立刻做決定。這次可是關乎朝廷安危的大事,他不得不謹慎些。
“馬紹愉可以出關。但戰與不戰,當再行商討。”崇禎貌似平靜的說道。
“臣遵旨。”陳新甲隻好答應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