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依然繁華。

  百姓們該幹什麽幹什麽，至於北方江山淪陷，跟他們沒有關系。而且李岩的部隊離得遠著呢，江北還有劉澤清和高傑呢。至於江西方向的張獻忠，此時也沒有年初的銳氣了。再加上前方還有史閣部督師和黃得功，還有武昌左良玉的牽製，金陵城安全的很。

  而官紳們依然紙醉金迷，隨著各地富紳來到南京躲避，這裡愈加繁華起來。來的不是腰纏萬貫的巨富就是文采風流的名士，這裡的妓館倒是成了最繁華的所在。每天都有為了爭奪花魁而引發的文鬥或是武鬥，讓南京百姓有了不少談資。

  城內的人過的自在，可是南方的百姓們卻過的不好。南方的土地兼並同樣嚴重，而且南方的商稅和礦稅是一點兒都收不上來。為了養四鎮和左良玉的兵馬，還有其他軍兵，南方朝廷還是繼續收三餉，但是收上來的錢還不夠軍餉呢，跟何況還有百官的俸祿。

  其實也不是不夠發軍餉，要是按照額定兵馬的話，那自然是夠用的。可是不論是四鎮，還是左良玉，兵馬都要比額定兵員多的多，而且像劉澤清這樣貪婪的，自己就截留軍餉修建華麗的府邸，給多少錢也不夠用的。所以軍兵們開始四處征糧征稅，攪得的百姓們不得安寧，甚至有的百姓們都想讓李岩的部隊快點南下了。

  方以智的宅邸，侯方域，陳子龍，吳應箕等人聚會。這是他們最後一次聚會了，方以智馬上就要走了。

  之前東林掀起順案的風潮，抓捕治罪南逃來的北京官員。史可法本來想要阻止，可這是整個江南官員的意思，即便他修改了一些詔書的條款，可是等明詔頒發的時候還是原來的樣子。這樣一來，方以智也成了附賊的賊子之一。

  方以智被李自成的部隊抓住，不過他官職不高，要的錢也不多，所以等李自成退出北京的時候，他就逃了出來。在南下的運河上，他沒有被反賊李岩的部隊為難，到了南京，卻是被定罪，就是因為他沒有隨崇禎一起殉國。

  “密之兄，”侯方域不舍得說道：“你才剛來，就被閹黨陷害排斥，不得不離開，實在是讓人扼腕啊。”

  吳應箕黑著臉說道：“當年咱們把阮胡子（阮大铖）趕出城去，現在馬士英把史閣部擠走，和這個閹黨狼狽為奸，用順案來公報私仇。當年朝中眾正盈朝，阮胡子和馬瑤草人人喊打。可是現在，他們卻利用四鎮做後盾，竊據高位，來迫害我等君子仁人，實在是可恨，可歎。”

  “可是現在四鎮各個苟且偷安，”陳子龍憤怒的說道：“明知李岩在河南山東的兵力不多，也絲毫沒有北上之念，唯有向朝廷催要錢糧。而監國也是不思為先帝報仇，聽說太子與二王被難後，卻在營建宮室，挑選秀女，為登基做準備。”

  朱由崧這幾年一直都在仰別的藩王的鼻息，生活比之在洛陽時差了不止兩三個檔次。現在馬上就要做皇帝了，待遇自然要是向皇帝看齊。反正他幾乎什麽事都做不了主，只能讓馬士英去和滿朝臣子們爭論去。

  方以智倒是還冷靜一些，淡淡的說道：“聽說現在朝中議論，要派出使臣，去向東虜借兵，以滅賊寇。都說這是效法李唐平黃巢，可是現今我大明可有郭子儀，李光弼？若是行此計策，我看卻是學故宋聯金滅遼。”

  侯方域無奈的說道：“不如此又如何呢？四鎮大兵，沒有一個敢與李岩作戰的。現在據說李岩正在同清兵大戰，若是不抓住這個機會的話，將來還能有誰能剿滅李岩裡李自成？史閣部也是這個意思，只是無奈之舉。”

  他們的消息要慢一些，還不知道李岩已經基本把清軍趕出了長城。清軍之前給他們留下了太過強悍的印象，以至於他們都願意相信，李岩即便是還在抵抗，也離失敗不遠了。

  “我覺得密之兄說在理。”陳子龍說道：“若是聯絡東兵，即便將來闖賊和李岩敗北，而我朝又無尺寸之力。東兵佔據北方河山，當不會自行退兵，定會效蒙古故事，大舉南下，一統天下。那時，我朝也一樣毫無還手之力。我倒是覺得李岩可以借重，畢竟他是周藩儀賓，讓周藩做兵馬大元帥，李岩就能為朝廷所用。”

  侯方域立刻反駁：“陳兄此言差矣。那李岩連周藩的米祿都停發了，據說有好些宗室突然下落不明，也是他做下的手腳。此等悖逆之徒，怎麽可能因周藩是他的嶽家，就會變得溫良謙恭呢？”

  陳子龍有些失望，沒有再說什麽。

  而侯方域接口道：“朝宗兄，聽說令尊回歸德老家了？”

  侯方域點頭承認：“嗯，是我讓他回去的。來了南都也會被抓捕，還不如回老家去安心度日呢。”他說這些的時候也沒有絲毫羞愧的感覺，畢竟那麽多的名臣大儒都沒殉難，何況他父親只是個被關在牢獄裡的囚徒。

  “朝宗也準備準備吧，”方以智勸道：“當年《留都防亂檄》也有你的署名，阮大铖說不準也會對付你的。你也不用執著於科第，這烏煙瘴氣的朝堂，就算金榜題名了，你能在官場上立足嗎？”

  侯方域低著頭不說話。雖然他知道方以智是為他著想，可是進士這個頭銜，卻是無比重要的。將來想要登閣拜相，沒有進士的頭銜可是萬萬不行。再說了，李香君還在南京呢，他怎麽能走呢？他父親一定不同意他帶一個妓@女回去，那他又能去哪裡呢？

  吳應箕讚同的說道：“密之兄說的不錯。等送走密之兄之後，我也要回鄉去了。若是能入史閣部幕中，必定助史閣部剿滅獻賊，使金陵不再受兩面抗敵之苦。不過還是要讓監國信重正人君子才是，否則大明難有中興之望。”

  陳子龍面無表情的說道：“諸位不必憂心，也快了。太子被害，也不過是從河南傳來的傳聞而已，誰能保證是真的？據說在徐州，有人自稱是監國的妃嬪。已經有吾黨中人開始籌謀了，諸位且安心避難，等金陵恢復清明，再回來為朝廷效力。力圖恢復，中興大明。”

  眾人都是欣慰的點頭。既然福王信重馬士英，那就想辦法換一個藩王上位。由仁人君子來掌理朝政大事，中興大明也就指日可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