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岩的部隊很快就分散開來，進入各個街巷，開始對指定的裡甲進行確認登記。而呂翕如也確實是派出了監督人員，就是衙門裡衙差。這些人說是李岩的人也差不多，自然監督不到什麽事情。

  至於在清查戶口的時候，士兵對百姓的騷擾，軍隊自然有督查人員。還有李岩派出的巡查人員，想要包庇，應該是比較困難的。而且還有百姓可以直接來投訴的機制，士兵們中間也絕少有流氓混混的加入，所以總體來說，這次清查還是很平和的。只是對城內百姓的正常生活有一點兒影響而已。

  因為要登記所有的人口，所以士兵們要先登記在家裡的老人、婦女和小孩兒，等到晚上再去登記做工回來的男人。而且為了登記準確，還特地施行了宵禁，在戌時之後禁止任何人在街上行走。

  除了清查常住人口之外，客棧等地也會去清查，登記之後還會做詳細的調查，以確定這些人是不是撒謊。

  李岩在派人登記戶口，而張典史被殺的大案則是陷入了停滯。胡捕頭找不到任何線索，而且城內的搜索也沒有結果。之前又有太長的時間間隔，城門那裡也沒有特別留意，毫無線索。

  關鍵是張典史家裡還有不少資財，他們不希望他們的家財暴露在官府的視線中。所以在調查當中也是遮遮掩掩，雲山霧罩的。而且還行賄胡捕頭，讓案件始終處於混沌當中。為了結案，也隻好把責任推到了可能的流賊頭上。

  戶口的清查一天就完成了，但是後續的調查卻是持續了兩天，不過還真查出了幾個可疑人員。

  北門城門樓。

  李岩對一個年輕人問道：“你說你是來投奔親戚的？可是你並沒有住在親戚家裡，而是住在一個陌生人的家裡。為什麽？”

  年輕人回道：“親戚走了，不知道去了哪裡，就在城裡找了一個人家住下了。客棧太貴，我錢不多。”

  “你提供的人名，我們找出來三個，都不是你的親戚。”李岩繼續問道：“而你說的地址，那裡的人已經住了三十年了，沒有搬過家。你怎麽說？”

  “我，我記錯了吧。”年輕人有些慌亂的說道。這些人把些事情都調查清楚了，他覺得他是暴露了。

  “那就再想想？”李岩笑著說道：“我們能查出城裡的每一個人，而且不會費多少事。”

  年輕人低下頭，不再說話。

  李岩等了一會兒，說道：“你最好自己說出來，否則動了刑，那就是受了苦再說，想想都覺得吃虧。當然，最好說的是真的，要不還是要受苦。”

  年輕人抬頭看了一眼李岩，之後就又低下了頭，還是沉默著不說話。

  李岩對李牟吩咐道：“帶他下去吧，看來他是不見黃河心不死。”

  “好嘞，”李牟點頭道：“最多明天，保證他什麽都招了。”他的自信來源於他們的各種酷刑，釘竹簽兒，掉飛機，老虎凳，辣椒水，炮烙，站籠等等，只要翻翻史書上的酷吏傳就能知道怎麽弄了。

  把年輕人帶下去之後，又帶進來一個中年人。穿戴還不錯，就是身上的氣質差了些。

  “以前做過買賣嗎？”李岩笑著問道：“你們頭領也太不經心，怎麽讓你扮商人呢？”

  中年人倒是從容，笑道：“俺以前沒有做過大買賣，就是小打小鬧，這是第一次出來做這麽大的買賣。所以什麽都不懂，讓大人們見笑了。”

  李岩笑著抬手，道：“算了，你也是老江湖了。我就不問你了，還是直接上刑比較簡單。”

  “這位大人饒命啊，俺真的是頭一次出來做買賣呀。”中年人立刻跪下來哭喊著，眼淚馬上就流出來了。

  李岩擺擺手，讓人把中年人帶了下去。

  “這些基本都是流賊的探子。”李牟說道：“他們用各種辦法混進城來，收買官兵，製造混亂。縣城基本都是這麽打下來的，直接攻下來的很少。”

  李岩無奈的說道：“看來咱們就是一塊兒肥肉呀，誰看著都眼饞。”

  “那可不是，”李牟自豪的說道：“這河南各州縣，有哪個是能大豐收的？又有哪個是有余力安置流民的？能做到這兩條的，糧食物資一定不少才行。流賊們正是看到了這一點，才盯上咱們的。”

  李岩問道：“睢州那邊情況怎麽樣？”

  “鐵礦那裡沒有什麽問題。不過整個歸德境內還是有好幾股流賊在活動，有‘一條龍’分裂出來的隊伍，也有袁老山留下來的營頭。蘇京剛到歸德城，扣著咱們的那一隊人給他做護衛呢。”李牟匯報著。

  “讓他們盡快回來！”李岩微笑著說道：“他要是想讓咱們幫忙，就應該來請咱們，挖牆腳可不行。”

  李牟點頭道：“好的，我這就快馬給他們送信。他們的家人都在這裡，沒有人會違抗命令的。”

  此時孫四福來報：“將軍，陳主簿求見。”

  李岩隨意的說道：“那就讓他上來吧。”

  一會兒之後，胡子都有些花白的陳主簿被帶了進來。他沒有穿官服，而是穿著綢緞便服，帶著四方巾，顯得像是一個老鄉紳。

  “見過將軍。”陳主簿拱手說道。

  李岩也是拱手道：“陳主簿怎麽不在衙門當值？”

  “這，”陳主簿拱手說道：“鄙人是特地來見李將軍的。”

  “噢？陳主簿有什麽吩咐？”李岩笑著問道。

  陳主簿沉默一下，還是開口道：“鄙人任期結束之後，就會上書高老。所以，請李將軍高抬貴手。”

  他這幾天算是看明白了，李岩對於杞縣的掌控是他們這些官員無法想象的。李岩可以用軍隊一天之內對縣城的民眾進行清查登記，還可以讓下面的衙差和吏員完全不向他們這些主官匯報工作，讓他們變成聾子瞎子。所以他決定要退出了，他要帶著這幾年撈下的銀錢，回家養老去。

  李岩笑著說道：“這個倒是大可不必。陳主簿繼續任官就是，俸祿照拿，我這裡也會給陳主簿一筆養廉銀。要是陳主簿離職了，再來一個不懂事的，我還要再費些手續，也是麻煩。”

  陳主簿想了一下，點頭道：“那就謝過李將軍了。”他沒有問養廉銀是多少，他也不在乎。他留下來的唯一原因，是杞縣比他的家鄉山東安全的多。山東不但要擔心響馬土匪，更要擔心清兵入關，十二年那次清兵來襲實在是太慘烈了，山東北部幾乎成了鬼域，讓人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