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名衡沒有想到,他剛來,還沒有坐衙放告呢,就有人來向他告狀了。而且告狀的還是縣衙的吏員,這讓他更是驚訝。
他可不是翰林出身的京官,他是在外面做過縣令的人,知道這些吏員的厲害。只有這些吏員欺壓良善的,誰還敢讓這些吏員吃虧呢?不過他很快就想起來了,來的時候,似乎楊守備和他說過,李岩強收杞縣士紳們的糧食,他估計就是這個事情了。現在能讓這些吏員和士紳吃虧的,也只有手裡拿著刀把子的軍漢了。
高名衡向李岩看了一眼,發現李岩並沒有任何慌張,還是穩若泰山的站在那裡。
倒是蘇京有些緊張,這事情他是知道的,而且還采取了默許的態度。他不知道高名衡會怎麽辦理,於是高聲的呵斥著:“都起來!沒看見高巡按風塵仆仆的嗎?!都著什麽急?!不管有什麽冤屈,不在乎這兩天,等高巡按安定下來了,你們有的是時間來申冤!”
此時楊守備也騎著馬先進了城,看見了跪在地上的張典史他們。他立刻就知道是什麽事了,於是把馬交給親兵,自己走過去,幫腔道:“哎呀呀,這是怎麽回事?是不是在向巡按大人告狀呢?巡按大人,看來這杞縣問題不小啊,巡按大人可得好好查一查才行。”
高巡按本來不想現在就接案子的,至少要等他了解一下情況吧。他可是知道,這些吏員們對於訴訟最是在行,吃了原告吃被告。要是他不了解清楚事情的原委的話,保準是誰給他們的錢多,證據就是傾向於誰。偽造證據什麽的,對於這些家族式傳承的吏員來說,有著豐富的經驗和技術,完全不成問題。可是現在有楊守備的言語激將,他也有些下不來台。
蘇京見是楊守備,於是說道:“既然楊守備也來了,那就一起吧,我在惠賓樓定了宴席,給高巡按接風洗塵。”
高名衡順勢說道:“好,咱們先吃飯,我這裡可是餓了。”
楊守備見高名衡不想現在接案子,也不敢再逼迫。而且他也要和張典史和鄉紳們溝通一下,光憑家人的書信是不能作為完全的判斷依據的。於是對蘇京拱手道:“縣尊,我的部隊還駐在原來的營房吧。勞煩縣尊讓李把總給兒郎們騰個地方。”
蘇京看了一下李岩,對於軍務,他還是比較信任李岩的。李岩有那麽好的戰績在,自然是值得信任的。於是回道:“本縣不知兵事,楊守備還是和李將軍商量。”
李岩笑著說道:“可以,楊守備讓你的部隊開進來好了。”
楊守備突然覺得李岩的笑容有些古怪,他立刻想到了李岩手下的精兵,那可是比他走的時候多的多呀。光是去縣境和他對峙的兵丁,就有小一千人,要是他的部隊進了城,那不是進了包圍圈了嗎?而且他剛才表現的也不算友好,要是李岩有什麽想法的話,那他不就是甕中之鱉了嗎?
於是他立刻說道:“那還是算了,讓李把總的兵士騰地方,也是麻煩,我還是讓部隊在城外駐扎吧。”
李岩還是保持著微笑,點頭道:“楊守備隨意。”
楊守備覺得李岩這笑容確實是有些古怪,於是沒底氣的說道:“好,那我就在北城外扎營吧。”
其實是他想要對付李岩,但是看到李岩的實力強勁之後,覺得有些心虛而已。不過他還是想要把李岩收拾掉,總不能讓這個家夥繼續收他家的糧食吧?於是對他的便宜小舅子低聲吩咐,要部隊建好營盤,加強戒備,防止被偷襲了。
高名衡則是和蘇京一起,談笑風生的繞過跪在地上的張典史他們,向惠賓樓而去。
李岩也是邀請著楊守備一同去惠賓樓。
等蘇京和高名衡都走了之後,張典史他們才從地上無精打采的站了起來。
“張典史,”阮典史問道:“這,這還有希望嗎?要是高巡按也不管的話,我就不趟這個渾水了。收兩成就收兩成吧,反正剩下的也夠用。”
“是啊,”王書吏也是說道:“這都多久了,咱們給開封禮也送了,怎麽還是沒有一點兒動靜呢?黃推官到底能不能辦成這個事情?還有,京城的黃主事那裡,怎麽也是沒有動靜?”
張典史壓壓手,說道:“大家不要急,不要急。黃推官既然收了咱們的禮,那就自然是會給咱們把事情辦了的,請大家在等等。再說了,這蘇縣尊也是進士老爺呢,能沒有同年、座師?這李岩是蘇縣尊保的,自然要先把蘇縣尊這邊弄清爽才行,不是一下就能辦成的事。諸位先回去,等明天,咱們再去找高巡按。現在楊守備不是也回來了嗎?諸位就不用擔心李岩會動粗了。先回吧,諸位先回去吧。”
等這些同是衙門吏員的同僚離開之後,張典史也是去了惠賓樓。他雖然想要告倒李岩,但是也不能放棄在縣衙的差事。這些日子,原來誰都看不起的馬典史倒是頗受蘇京的青眼,他得打起精神來,不能讓自己的地位受到挑戰。
再說對付李岩的事情,也是困難重重。京城的黃主事,人家馬上就要致仕了,已經給家裡來信了,不讓家人參與“****”的事情。給開封的推官黃澍送了禮,但是還沒有結果呢,這邊就又報了大捷上去。而且從京城傳來消息,連皇帝都讚賞蘇京安民有方呢,這事情就不好辦了。
當然,他們也可以直接去求京城裡的關系。可是京城裡的關系畢竟離的遠啊,而且那價格也是相當的高,他們也不願意破費那麽多。所以現在也就這麽不死不活的吊著,也只能寄希望於這個突然到來的巡按禦史身上了。對了,還有楊守備,也算是個盟友。
這些還都不能和那些鄉紳、吏員們說,要是說了,那些家夥也就都沒有繼續去搬到李岩的動力了,那他們的同盟也就瓦解了。就只剩下他們一兩家的話,那也只能是任李岩宰割了,這可不是他想看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