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李岩帶著十個護兵,和李班頭三人一同出發,向開封趕去。
在出了縣城之後,李班頭對李岩說道:“李把總,這一路上,不論遇到什麽情況,都不要停,一定要衝過去!”
李岩在馬上,皺眉問道:“有什麽理由嗎?”
李班頭咬牙切齒的說道:“路上有流民,他們吃人,要是停下了,不知道會發生什麽事。”
李岩聽流民說過,已經有地方在人吃人了,但是他沒見過,也無法想象那種慘狀。他從內心來講是不願意相信這樣的事情的,但是好多人都說有了,那就不是他願不願意相信的事情了。
他問道:“都準備好了沒有?”
“準備好了!”十個親兵大聲的吼道。這些人都是從完成訓練的士兵中精心挑選的,全部是家人分到田地的,而且頭腦也不算笨的。有田地就會有忠心,有忠心,並且不是太笨,那就算是一個可造之才。
李岩大聲的吩咐道:“要保持警惕!路上跟緊了,不要掉隊。要是有人掉隊了,就放響箭,全隊回去救援!”
“是!”親兵們又是大聲的答道。
這兩聲整齊有力的應答,讓李班頭十分驚訝,他在之前卻是沒有見到過士氣如此之高,訓練如此之精的軍隊。
整頓好隊伍之後,眾人騎馬前行。在杞縣境內還好些,出了杞縣,路上就能看到不少的流民,他們都躲在樹林裡,荒田裡。看見有人過來了,都是伸出頭還看,發現來的人不少,於是又都藏了起來。
李岩看到這些流賊,其中有好些眼睛紅紅的,雖然面黃肌瘦,但是他們的眼神中有一種東西,看得人直起雞皮疙瘩。不論男女老幼,他們都滿身散發著死亡的氣息,把其他人看作是死人,把他們自己也同樣當做死人。
“你們是怎麽到杞縣的?”李岩對李班頭問道。
李班頭眼睛盯著前方,大聲的回道:“昨天有軍兵出城清理,今天是清明,出城掃墓踏青的日子,達官貴人們都要出來。所以陳副將(陳永福)得了指令,將在開封近郊的流民都遠遠的趕開。要不是碰上這樣的機會,我們也是不敢出城的。”
此後眾人都不再說話,騎著馬,一路快速的奔跑著。就是停下來歇歇馬力,也是都聚在一起,長刀出鞘,緊張的戒備著。還好的是,面對十多個軍兵,那些餓極了的流民沒有敢上來圍攻,他們在下午順利的進入了開封的近郊。
到了此時,李班頭的行文和腰牌起了作用,在路上設卡的官軍才讓他們通過。
開封南郊。
一身素服的五娘在一棵被剝光了樹皮的柳樹下站著,看著西邊的遠處,思念著她的母親。
她的母親在去年去世了,本來他母親的病情已經好轉了,但是為了能讓她能夠可以搭上請名、請封的折子,她母親決定去找周王。但是連周王居所都沒有看見呢,就被周王的寵妃給派人攔了下來。
她們母女在王府中沒有地位,就連下人們也是對他們毫無敬意。推搡謾罵,好一通折騰,又把她母親弄回了她們的小院兒。請名、請封自然沒有了指望,經過這麽一番打擊之後,她母親的病情又加重,而王府裡的太醫敷衍了事,外邊的大夫又進不去。五娘花了所有的積蓄買了半根上好的高麗參,但是也沒有能挽留住她的母親。
她母親沒有名分,不能葬在周王府的墓地裡,而是葬在了西邊的一處地方,她都不知道是什麽地方。
今天她本想出來祭拜她母親的,可是卻被下人帶到了南郊。這是她第一次出城,她又不敢一個人回城,於是隻好在這裡祭拜母親了。
祭拜完了之後,她就站在樹下,憂傷的思念著她的母親,回憶著母女兩人相依為命的點點滴滴。她現在特別想離開這裡,離開周王府,離開開封城,離的遠遠的。她再也不想見到他的父親,雖然她也沒見過幾次,再也不想見到王府裡的那些陰險主子和惡毒奴仆。
“張五爺,就是那個,您看怎麽樣啊?”不遠處,一個中年女人指著五娘,對旁邊臉色泛青,留著兩撇小胡子的中年說道。
張五爺嘿嘿的笑道:“‘要想俏,一身孝’,果然是看著有味道。鵝蛋臉,我喜歡;柳葉眉,還不錯;櫻桃小嘴兒,嘿嘿,不錯;嗯?不是丹鳳眼,不過這雙杏目黑白分明,芳草含露,也算能看。就是皮膚不夠白,似乎肉也不多呀。”
“張五爺倒是夠挑剔的,”中年女人笑道:“要是十足十的美人胚子,又是王府的郡主,您這樣的可是入不了王府的眼。”
“您就別瞎說了,還郡主?”張五爺不屑的說道:“就是一個誰都不待見的野丫頭罷了。你們是王府,又不是皇帝家。除了像我們這樣不在乎家族官運的人家,哪個世家大族會娶你們王府的女兒?”
明朝有規定,和王府聯姻的官員,不允許做京官,是為了防止藩王勢力做大。就這一條,所有的官宦人家,和希望科舉出頭的人家,就沒有人願意和王府結親的。不做京官,對於有志於仕途的人來說,那是絕對不能接受的。
所以和王府聯姻的,都是貪財好貨的人家。不是地痞無賴,想借王府勢力逞威風的,就是為富不仁,想要和王府合作賺取更多財富的,連普通的百姓人家都不多。
中年女人說道:“您可是續弦。”
“續弦又怎麽樣?”張五爺不耐煩的說道:“我堂妹都安排好了吧?今年能把那丫頭的名號封下來吧?要是封不下來的話,我還娶她做什麽?”
“張貴人說了,把五娘掛在次妃或是辰妃的名下,今年一定能給她請封郡主的,張五爺就踏踏實實做你的儀賓就是。”中年女人笑呵呵的說道。
張五爺高興的點點頭,說道:“世道不好呀,現在也就只有他們老朱家的皇糧好吃了。等我做了周王府的儀賓,看那些稅吏還敢去我家收稅!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