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岩部隊的三眼銃手們都站了起來,將他們手中的三眼銃又檢查了一遍,之後將三眼銃的木杆夾在右腋下,右手端著三眼銃,左手則是拿出火媒,隨時準備點火。
饑民的人群很快就出現在了李岩的視野中,他們擁擠在一起緩緩的前進著。饑民們雖然攻進了張典史家的田莊,但是幾十家佃戶能有多少存糧?根本都不夠他們塞牙縫兒的。至於地裡的麥子,剛開始還有人抓兩把,到了後來,不知道是誰放了一把火,那些麥田就不可遏製的燒起來了。
這些饑民們吃過一些稀粥之後就又繼續南下了,他們知道,靠近縣城的位置,有糧食吃。他們吃了太多的人肉,想要換換口味了。他們緩慢但堅定的向前,完全無視前面已經列好陣的軍隊,還有士兵手中的三眼銃。
黃得勝估算著距離,等那些饑民進入五十步的距離之後,他大聲的命令道:“點火!射擊!”
在他前面的旗手,立刻將手中的大旗向前揮去,然後又樹立起來。
此時兩隊的隊長看見大旗揮下去,於是拔出腰刀,舉過頭頂,之後用力的劈下去,同時命令道:“開火!”
此時銃手們才吹著了火媒,將引線點燃,之後又把火媒的蓋子蓋上,放在左側的口袋裡。之後用左手也握住三眼銃的底托,讓三眼銃能被拿的更穩固,這東西的後坐力可是不算小。同時也盡量讓三眼銃保持水平,畢竟是端在手裡,銃杆夾在腋下的,瞄準起來還是有些難度的。
銃手們都把引線弄成了連發的樣式,他們來的時候就知道對付的是饑民。對於這些衣衫襤褸的敵人來說,沒有必要三管齊射。
引線冒著火光,快速的燃燒著。之後就是“砰”,“砰”,“砰”的槍響參差的響了起來,白煙瞬間就冒了出來。
此時流民距離陣列四十多步,走在前排的流民身體向後倒去,流出的血很快就染紅了他們的衣裳。但是流民們好像沒有看見一樣,從這些被打倒的流民身上踩過去,繼續向前移動。
“砰”,“砰”,“砰”的槍聲又一次響了起來,剛剛成為前排的流民們又被飛來的鉛彈打倒。這次還是一樣,後面的饑民毫無停滯,跨過屍體,繼續前進。
很快,第一排銃手的三個彈丸都發射了出去。他們收好三眼銃,側身向後而去。第二排和第三排的銃手也是側身,給第一排的同伴讓路,而後他們則是前進一步,向前移動到之前第一排和第二排的位置。
指揮第二排的副隊長待士兵們就位了,也是將腰刀向下一斬,大聲的命令道:“點火!射擊!”
銃手們又是重複第一排的動作。但是等他們的手裡的三眼銃打響的時候,流民又向前運動了十步左右的距離。等三眼銃連續射擊之後,才又重新遏製了饑民們的前進。
而退回到第三排的三眼銃手,則是從右邊的挎包裡拿出彈藥,將連銃帶杆三尺多長的三眼銃立起來,開始裝彈。
他們的彈丸和火藥都是封裝在一個油紙卷裡的,在裝填的時候,先把引線放好,然後把油紙包裝火藥的一邊打開一個口子,把火藥倒進去,然後把彈丸也倒進去。最後用通條把團成一團的油紙也一同塞進去,搗實,讓油紙團把火藥和彈丸密封住,防止在移動中彈丸掉落,就可以進行下一次射擊了。
李岩在側後的地方看著效果,因為三眼銃進過連續射擊之後,前面已經彌漫著白煙,只能看到前面的人影。
他對三眼銃的輪射效果很失望。雖然連續射擊的時候火力很強,能阻擋住饑民們的前進。但是輪射的間隙太長,這足夠抵消它剛取得的一點兒優勢。
“錢二,”李岩吩咐道:“弩手各兩隊,在銃手的兩側展開!讓長槍手準備,做好近戰的準備!”
“是!”錢二得令之後,立刻去傳令。
很快,就有四隊弩手在銃手的兩側列好了隊形。隨著各自隊長和副隊長的指令,“嘣”,“嘣”的弓弦釋放聲響起,弩箭就像是一排排閃電一樣,拖著白色的影子飛向了饑民們。由於弩手們的射速很快,以至於有些饑民身上被射入了兩三隻弩箭。
有了弩手的加入,饑民們終於不能再向前一步。即便是他們沒有恐懼,他們也被一排又一排飛來的弩箭還有鉛彈阻擋住,只要前排的人倒下,後面的人也就成了新的第一排,很快就會被殺死。
饑民中的領導者終於意識到,他們一往無前的氣勢在對面軍隊的連綿攻擊下毫無用處。於是有人大聲的命令道:“散開!繞道!繞過他們!”
但是這些已經吃人肉吃紅了眼睛的饑民們,已經幾乎沒有了思考能力,他們雖然能聽的見指令,但是還是按照慣性,緩慢而堅定的繼續在官道上前進。
“將軍,”王仁傑來到了李岩的身邊,說道:“我把咱們的大炮帶來了。”
“嗯?誰讓你弄來的?!”李岩皺眉問道。
王仁傑回道:“剛裝好炮架,試射了兩發,沒有問題,現在正在試驗拖拽行進呢,就到這邊來了。”
李岩回頭去看,發現兩匹馬拖拽的炮車正向這邊跑過來。即便是前車用的小了近三分之一的車輪,炮口依然是斜向下指著地面的。
“讓火炮去右側的銃手和弩手的結合部。”李岩吩咐道。這正是一個天賜的試驗場,不試白不試。
王仁傑讓炮兵迅速的把大炮拉到附近,然後摘掉前車,用人力將大炮推到指定位置。在此之前,李岩已經讓弩手向右側移動,給大炮騰出了位置。
炮手們從後面的大車裡拿下了子銃,第一個放上去的居然是鐵彈丸。一切準備就緒之後,點火手將引線點燃,“轟”的一聲,炮彈飛了出去,在饑民的人群中橫衝直闖,打開了一條長長的血路。凡是在炮彈軌跡上的饑民,不是被打穿身體,就是四肢被撞斷。即使炮彈落地了,也能在慣性的作用下繼續向前彈跳著飛奔,直到所有的動能都耗盡為止。
饑民的人群中終於發出了慘叫,這是他們遭到火銃還有弩箭攻擊之後第一次發出慘叫。他們現在終於知道害怕了,於是想起了剛才頭領的指令,開始紛紛逃跑。或是向後跑,或是向兩側逃,他們驚叫著亂竄,終於沒有了漠視生死的一往無前,剩下的只有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