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底仿佛被什麽尖銳的東西，狠狠地捅了一刀似的，疼的陸半城，呼吸有些吃力。

  他知道，那一晚的事情，是他的錯，也知道那一晚，他給她造成了很深很深的傷害，可他從不知道，那傷害，竟然深到這般境地。

  病床上的女孩，還在落淚，她大概是沒了力氣，反抗的那些舉動，漸漸地消停了下來，哭聲也跟著慢慢的轉小。

  在陸半城以為，她要安靜下來，陷入睡夢中時，她的小手，忽然抓緊了被褥，抓的格外用力，像是在極力的壓抑著什麽情緒一般，可盡管如此，她的胸膛卻起伏的越來越明顯。

  她嘴裡再開口低喃的話，變了畫風：“對不起，對不起……”

  對不起，她在跟誰說對不起？

  陸半城眉心蹙了一下，還沒完全緩過神來，就聽見她又開了口：“……你不要怪我，我知道我對不起你，可我沒辦法……我不能生下你……”

  聽到這裡，陸半城全身緊繃了起來。

  原來，她的對不起，是說給他和她那個沒機會來到世上的可憐孩子的。

  “……我知道你是無辜的，可我沒有辦法面對你……我怕我沒有辦法對你好，怕你來到這個世上，一點也不快樂……”

  “我也沒辦法說服我自己接受你，我一想到你，我就想到那一晚，好可怕……”

  “對不起，寶寶，你別怪我，我真的沒辦法和他在一起，我怕……”

  原來，她手起刀落，狠厲無比結束掉的牽連著他和她生命的孩子，在她心底，並不是沒有一點點存在感的。

  原來，在他為那個孩子，難過、憤怒、心疼的時候，她也同樣在為那個孩子，內疚、抱歉、自責。

  她從來都沒有忘記，她一直都是記得的。

  所以說，她不愛他，她恨他怨他怪他，但她心底，對那個和她自己有關的孩子，還是有感情的。

  只是因為，她過不去自己心底的那道坎，她實在不想和他過多的牽連，她怕自己把對他的恨轉給無辜的孩子，所以她選擇了，舍棄。

  “……對不起……”躺在病床上的她，開始反反覆複的重複起了對不起這三個字。

  一聲一聲，清晰刺耳，聽得陸半城，胸膛裡跟著一抽一抽的疼了起來。

  他不知道該怎麽形容自己此刻的感覺，總覺得心口沉沉的，堵堵的，讓他透不過來氣。

  他忽然在病房裡有些待不下去了，他站直了身子，往後退了一步，步伐有些凌亂地轉身走了出去。

  回到車上，陸半城像是失了魂一般，呆坐著。

  天亮了，太陽升起了，世界喧嘩了，他都沒有反應，一直到他看到面色蒼白的她，從住院樓裡走了出來，他整個人才有了意識。

  他沒喊她，默默地看著她走到路邊，攔了一輛出租車。

  他神使鬼差般的踩了油門，保持著一段距離，跟在她的車後。

  走走停停，大概半個小時的路程，出租車終於停靠在了路邊，她付了款，下車，進了出租車正對著的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