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7 原來,那個人不是他! 等張媽出了房間,房間的門被重新關上,周慕岩才又把目光轉向床上的蘇知愉。
溫善之發給他的那條信息上的地址並不是溫宅的地址,也許是他在外面獨住的房子吧。她上了溫善之的車,去了溫善之獨住的房子,那衣服,也是溫善之幫她換的了?
只是想到那具本該隻屬於他,只能他一個人看的雪白的美妙的tong體,就那樣完全呈現在溫善之的眼前,周慕岩的心就抑製不住地微微顫抖,雙手握成拳漸漸用力。
可是,當他眼前閃過酒店床上的韓恩可和床單上的那一抹嫣紅,緊握成拳的雙手瞬間攤開,無力地垂在身體兩側。
是啊,他現在還有什麽資格生她的氣,還有什麽資格吃別的男人的醋?如果說蘇知愉是被人陷害,使他誤會,那他自己卻已經真真實實地背叛了她!
她敢在他面前說一句“我沒有”,而他呢,不敢也沒有資格說這句話。
許是不舒服,躺在床上的蘇知愉發生一聲低低的悶哼,讓周慕岩瞬間回神,他連忙湊過去,伸手在她額頭上摸了一下,還是很燙。他拿了水盆裡的毛巾,稍微擰乾一些,把毛巾折疊了幾下,然後輕柔地敷在蘇知愉的額頭上。
本想從額頭上移開的大手,卻在看到她蒼白無血色的小臉時,不自覺地下滑,從額頭滑到了她的臉龐。
食指彎曲,在她光滑的臉頰上輕輕摩挲。她,應該是怨他的吧?畢竟是他那麽不講道理那麽狠心地把她一個人丟在了空曠的馬路上,讓她無助地蹲在大雨下哭泣。
是不是在她的心裡,溫善之,周慕揚都比他更可靠更貼心更值得信任了?畢竟那兩個男人在關鍵時刻都能為了她辯解和維護,而他這個丈夫,卻是在她心裡狠狠地插了一刀的人!
知道蘇知愉看不見,周慕岩並不掩飾自己的真實情緒,他的眼底有著濃濃的化不開的疼惜和後悔。
他不知道他們兩個之間怎麽突然就變成了這樣,明明他們之間的關系已經在漸漸好轉,明明他們已經在甜蜜地進行婚後戀愛,明明他前幾天都還一直在策劃他們的約會方案,明明他和她之間的關系可以更好更穩地前行和加深,明明……
想到這裡,周慕岩卻突然又自嘲似的笑了,他不知道為什麽嗎?這種局面不明明就是他一手促成的?如果他對她有足夠的信任,那他就不會因為醋意大發而把她丟下,也不會因為堅持覺得她欺騙了他,而不好好聽她的解釋;如果他不把她丟下,她就不會被溫善之帶上自己的車;如果不是因為又一次醋意大發,他就不會跑去酒吧買醉;如果他不去酒吧買醉,那麽他就不會碰到韓恩可;而,在跟韓恩可到了酒店之後,如果他的心性足夠堅定,那他就不會和韓恩可發生關系。
說到底,他們之間發展到這種地步,還不是他一手造成的!
這一刻,他真的很後悔,原本事情可以不發展到這種狀況的。可是,世上沒有後悔藥可以買!
手指觸碰到毛巾,入手有點涼,周慕岩伸手拿下毛巾,重新放到臉盆兒,吸了水然後稍稍擰乾,又重新搭在她的額頭。
抬頭看了看,輸液瓶裡的藥水已經滴完了差不多一半,他又給她掖了掖被子,想到水盆裡的水有些涼了,便又去衛生間倒掉重新接了盆熱的,然後把毛巾從她額頭拿下來,放進水盆,吸水,擰乾,放到她的額頭。
因為還要給她拔針的緣故,即使周慕岩酒醉後的頭痛仍是很強烈,可他也只是在幫她敷額頭的間隙伸手按壓幾下自己的太陽穴,並不敢趴下來休息一會兒,他怕他一趴下就會睡著。
差不多兩個小時的時間裡,周慕岩就是把毛巾吸水,擰乾,敷額頭,吸水,擰乾,敷額頭,水涼了就去衛生間倒水接水,然後再接著吸水,擰乾,敷額頭……
如此繁瑣複雜的事情,周慕岩這種最不耐煩做瑣碎事情的人,卻沒有表現出任何的不耐煩,臉上一直帶著一絲淡淡的柔情,除卻做那些枯燥反覆的動作之外,就是緊緊盯著蘇知愉熟睡且蒼白的小臉上。似是,怕以後再也沒機會看一般!
兩個小時後,吊瓶裡的藥水終於滴完了,周慕岩就幫她拔了針。
拔針這種事情他是會的,甚至可以說很熟練,這算是他在美國的那些年練就的一項技能吧。
去美國的前幾年,雖然周家會支付他的學費,畢竟周家把他送出國的理由就是出國求學,顯然表面功夫還是要做足的。
雖然學費不用愁,但是生活費也是很大很大的一筆開支,而這筆開支周家並沒有給他,不知是忘了還是故意不給。
後來想想,其實就是故意不給的吧,否則,這麽大的事情怎麽會忘?
那時的他,雖然只有九歲,之前也是個不諳世事不知人間疾苦的富家公子哥,但在經歷了那些事情波折之後,仿佛一夜之間便長大了,變得倔強而隱忍。
不給他生活費,即便是餓死,他也不會打電話回家來要。但他還是要繼續生活下去,於是他就邊上學邊打工,一天打好幾份零工,有的時候甚至從下午放學之後就開始工作,一直忙到第二天早上,然後覺也不睡就又跑去上學。
他不是鐵打的,況且,他當時只有九歲,還是個身體都沒完全發育的孩子。
於是,剛從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公子哥變成一天打好幾份零工的窮酸仔的時候,他經常會生病。但為了節省時間,有時候病了也不去醫院,要不就隨便買點藥吃了,要不就死扛等它自動痊愈。
有時候,他甚至都希望自己直接病死算了,死了,就不用受這種罪吃這種苦,死了,他就可以去天上陪著那個他了。
但是,每當他在絕望中閉上眼睛的時候,他的腦子裡便會閃現出一個小小的身影和稚嫩的聲音。
之後,他便會猛地睜開眼睛,心裡一遍遍地念著他不能死他不能死。支撐他走過那段最為艱難的日子的,也許就是那個小小的她,和她當時對自己做過的事情!
但有很多時候,小小的身體支撐不住就暈倒過去,就會被好心的美國人送到醫院,等他醒來,發現在打點滴,不管打完沒打完,他都立即拔下,然後跑掉。
許是拔得多了,他越來越熟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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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部又傳來的一陣疼痛,讓周慕岩心思回轉,伸手按了幾下太陽穴,然後去摸蘇知愉的額頭,唔,好像燒退了一些,沒那麽燙了。但還是不放心,又拿了溫度計來量了量,37度5,好多了,只是還有些低燒,他才稍稍安心了一些。
待到坐下來時,又忽然看到她身上的衣服,想了想,還是從櫃子裡找出來了她自己的睡衣給她換上了之後,才松了口氣似的在床邊坐下。
剛才一直忙碌,又加上宿醉的原因,他閑下來了才感覺到了疲憊,看了一眼蘇知愉,許是燒退了沒那麽難受了,睡顏更加的沉靜。
他看了一會兒,才用手肘支著床沿,手背支撐著下巴,閉上眼睛想養養神,卻沒想到一時間困意襲來,他漸漸地趴在床邊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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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知愉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上午十點鍾了。她睜開眼睛盯著天花板上的吊燈看了一會兒,這是她和周慕岩的臥室!她在這裡住了這麽久,這房間的一寸一厘她都是無比熟悉的。
許是燒退了,腦子也跟著靈活了,智商又重新回歸,這時候蘇知愉的大腦,高速運作起來。
昨天發生的事情,從頭到尾,一幕幕地在她腦子裡閃過。當想到韓恩可發給她的那張照片時,蘇知愉的臉上閃過一絲傷痛。
之後又想到她被溫善之和溫若安兄妹送回來時,她問張媽的問題聽到她的回答之後,她臉上的傷痛更深。
原來他跟韓恩可在酒店,是真的!如果說她不堅持回來,不死心地想驗證,那她現在或許還可以假裝認為,那張照片只不過是韓恩可為了打擊自己和挑撥她跟周慕岩之間的關系而p出來的。
可是,她作死地堅持回來了,於是,她現在再無半點念想,也不能自欺欺人地進行自我安慰!
聽完張媽的回答之後,她就暈了過去,她知道自己淋雨生了病,發著高燒,頭暈腦疼。可是,現在,似乎好多了……
恍惚間她又記起,似乎睡夢中,有一個熟悉而溫暖的大手時不時地會摸一下自己的額頭,還偶爾給她好好掖掖被子,甚至還……伸出手指輕輕觸摸她的臉,像是非常溫柔小心地呵護一件珍寶一般。
記起來了,蘇知愉便覺得那種夢境是那樣的真實。
那個人,是他嗎?
門輕輕地被推開,蘇知愉立刻偏頭看過去,當看到來人時,眼底閃過一絲失落。
“夫人,你醒了?”進來的張媽看到睜著眼睛的蘇知愉,高興地快步走到她身邊,嘴裡關切地問著,“夫人,你現在感覺怎麽樣?有沒有哪裡特別不舒服?”
蘇知愉見她如此緊張關心自己,心裡頓時湧起一股暖流,邊起身坐起來,邊笑著回答她,“我感覺好多了,謝謝你,張媽。”
張媽見她要坐起來,走到她身邊,幫她在背後墊高了枕頭,讓她坐的更舒服些。
“夫人,我讓人給你熬了粥,你喝一點吧。”張媽幫她墊好了,又看向她說道,“這生了病啊,喝點粥最是好的,這可是先……”
先生的先字才發出半個音,張媽就發覺自己差點就說錯了話,連忙閉了嘴。
蘇知愉見她說了一半便不再往下說了,轉頭看她,用目光詢問她“可是什麽?”。
“……這粥可是,我特意讓人給夫人熬的,熬了好久呢,聞起來特別香,一定會合夫人的胃口的。”張媽不著痕跡地改了口。
“是嗎?那就麻煩張媽幫我端一碗上來吧。”蘇知愉又笑了笑,雖然臉色依舊蒼白,但是精神看似卻好了不少。
“好,夫人你等著,我馬上就端上來。”聽到她想吃,張媽很高興的下樓去端了。
看著張媽高興地都忘記了關房門,蘇知愉愣愣地盯著門口,樓上很安靜,她滿心期待地側耳傾聽,卻聽不到一點聲音。
下一刻她便有些懊惱,蘇知愉,你在期待什麽?他應該從昨天到現在都沒回來過吧?因為酒店裡,他的身邊,有人需要他陪。
而且就算他回來了,也不會過來看她吧?他氣她惱她以致於恨她,甚至恨到全然不顧她的安危,而在酒店裡跟別的女人上了chuang!
待張媽把粥端了上來,聞到粥香,蘇知愉才發覺自己真的餓了,她一口氣喝了半碗,速度才慢了下來。
用杓子舀了一口粥遞到嘴邊,似是不經意地問了一句,“張媽,我回來之後,一直是你在照顧我嗎?”
問完了,才把粥送到嘴巴裡,嚼了嚼咽了下去。
“是啊,醫生說最好藥物治療配合物理降溫,這樣燒退的快,所以我就一直用毛巾幫你敷額頭。”張媽笑著,眼神卻不惹人注意地閃爍了幾下,心裡不禁感歎,她這把年紀說這種違心的話好羞人的!
“哦,”蘇知愉眼底的失望更濃,卻在抬頭間,把雙眼浸滿了笑意,“謝謝你,張媽,辛苦你了。”
“我辛苦一點倒沒什麽,只是生了病,夫人也要受不少罪,所以以後可要當心,別再生病了。”
張媽說話間,蘇知愉已經快速喝完了粥,張媽接過來,送到了樓下廚房,再次上來的時候,從床頭櫃抽屜裡拿了溫度計出來,“夫人,再量一嚇體溫吧,這也是先……”
呃,她又差點說錯話了,只是這次見蘇知愉倒像是沒聽到一樣,於是趕緊話題一轉,“夫人,來,夾好。”
蘇知愉心裡想著別的事,自是沒注意到張媽剛才的話,只是配合地夾好溫度計,眼神飄忽飄忽地又飄到了張媽的臉上。
“那,先生他回來了嗎?”
“先生回來過一趟,他聽說你病了,過來看了看,就又去公司忙了。”張媽按照周慕岩教她的說了一遍。
回來後馬上又去公司了?那這麽說,他是今天早上才回的家了?她雖不是什麽大病,但那時總也算是昏迷不醒,他就只是過來看了看,就走了?
蘇知愉心裡一陣苦澀,眼睛似乎酸酸的,她努力眨了眨眼睛,“他過來看我,說了什麽嗎?”
“沒有。”看著夫人的表情,像是很難過,張媽心裡歎口氣。
蘇知愉沒有再說話,點了點頭。原來,那個人不是他!看來她自以為熟悉且溫柔的感覺,只是她做的夢而已。
她在心底自嘲地笑了笑,她還奢望什麽,從看到那張照片開始,她就應該不再抱有任何希望的。
雖然她明白,韓恩可跟周慕岩發生關系之後還發照片過來,就是想挑釁,就是想刺激她。
但不管怎樣,他們之間終歸是發生了什麽,不是嗎?
一天之間發生了這麽多事,原本她和周慕岩之間剛開始升溫的感情戛然而止,不,可以說是一落千丈。
而這些事之後,他們也許再也回不到從前了,因為他們每個人心裡都有了芥蒂,一旦有了芥蒂,就再無法坦誠以對。而坦誠,卻是夫妻之間相處最重要的條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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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時間到了。”張媽輕聲提醒了一句,蘇知愉才恍然回神,取出溫度計看了看,37度6,還是有些低燒的。
張媽接過來看了看,連忙倒了水拿了藥,遞給她,說道:“夫人,還是有些發燒,你趕緊把藥吃了吧。”
這次她說的小心翼翼,生怕自己一個不留神又要說出來。
這也是先生臨走前特意囑咐過的,熬粥,量體溫,喝藥,每件事他都叮囑了不下三遍才罷休。
張媽只是不明白,明明是先生辛辛苦苦照顧了夫人那麽久,為什麽一定要她告訴夫人是她在照顧她呢?如果讓夫人知道是先生照顧了她,那他們夫妻之間的感情不是會更加親密嗎?
而夫人現在的表現,也不是正常妻子該有的反應啊!自己生了病,丈夫不管不問,她卻不哭不鬧不撒嬌,只是自己暗暗傷心,這夫妻倆,真的很奇怪。
其實張媽很想告訴她,其實一直照顧你的是先生,吩咐我待你醒來一定要讓你喝點粥的是他,叮囑我要給你量體溫的是他,囑咐我要按時喂你吃藥的也是他。
是他,是他,還是他,一切都是他!
可是,對於先生的吩咐,她只能遵從。更何況,先生說不要告訴夫人是他的時候,那麽嚴肅!
蘇知愉很乖巧聽話地吃了藥,然後聽到張媽說的“夫人再躺下休息吧”,她又很順從地躺了下來,閉上眼睛,休息!
聽著張媽出門,關門,之後良久,蘇知愉都沒有任何動作,閉著眼睛像是真的睡著了,只是那時不時輕顫的睫毛顯示著她只是單純地閉著眼睛,跟睡著無關。
閉著眼睛,蘇知愉心裡卻又想起了周慕岩,他是真的去了公司忙工作嗎?還是此時此刻,他正在一次有一次地跟韓恩可溫存?
之前她說的那句“秀恩愛死得快”一語成讖,他們還沒來得及多秀恩愛,就已經死了!
而周慕岩當時還接了一句“那不是真愛”,如果秀秀恩愛就死的快飛愛不是真愛,那他們這沒秀就死的,則連愛都算不上吧?
當蘇知愉意識到自己又在想周慕岩時,狠狠地搖了搖自己的頭,為了不再想到他,她努力去想別的事情。
對,她記得淋了雨之後,溫善之給她……換了衣服,想到這裡,蘇知愉抬手看了看,不知何時衣服已經又換成了自己的,她也沒多想,許是張媽幫她換了吧。
而在溫善之家穿的那套,應該是他特意買來給她換的吧?那件衣服看起來就價值不菲,她應該把錢還給他才行!
可是,讓她單獨去見溫善之,她又不樂意,想來想去,溫若安倒是個很好的中間人,她還是把錢給溫若安,然後讓溫若安再給她哥哥好了。
還有周星揚,昨天他那麽一個驚人的舉動,還不一定引起怎樣的轟動呢,他不會因此把粉絲掉光,讓導演製片都不敢找他拍戲,從此事業一落千丈吧?
蘇知愉有些惱自己,他為了她做出了這麽大的犧牲,她昨天某一個時刻居然還怨恨了他。
她還想到了爺爺,那個對自己一直都很和藹可親,疼愛有加的老人,她居然把他的壽宴攪的烏煙瘴氣,宴未開人先散。
還有可心,她還是個小女孩兒,那天,嚇到她了吧?
還有家裡的爸媽和小弟,如果他們看到了新聞,他們該多擔心自己。如果被認識的人看到了新聞,那她的家人又要受到輿論的干擾了,不得安寧了。
想著想著,也許是病未全好,精神不濟,蘇知愉睡了過去。
沒多久,張媽上來輕輕晃了晃她,叫了聲“夫人”,見她真的睡著了,這才走到門口,對著門外說道:“夫人睡著了,您進來吧。”
說完,她就走出房間,下樓去了。
接著,門口一閃,一個人影進了房間,房門在身後悄無聲息地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