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來晚了一步,待得皇帝奔過來時,小十五已經自己爬起來了。
場面有些微妙:小十五明明摔得惱了,又有些疼,這便委屈得想哭;可是婉兮那邊廂卻跟沒看著似的,故意扭著身兒不去瞧他。小十五這便想哭還沒得著合適的機會,既想喊一聲“額涅”,又不好意思喊。
小孩兒的心性,受了委屈之後,總歸得娘親看見了,奔過來抱住,噓寒問暖的時候兒,那才能“哇”地一聲哭出來,才能得著娘親最大的心疼、最及時的撫慰去,不是?
可惜他額涅壓根兒沒看見,他摔也白摔了,這會子要是直接咧嘴哭出來,那額娘反倒不高興了,可怎麽好?
皇帝瞧明白了眼前的情勢,這便也沒著急過去,反倒放緩了腳步,往旁邊出溜滑了二三尺去,正好錯開了小十五眼角余光的方向去,然後這才躡手躡腳往小十五那邊靠。
屈戌等幾個太監早就著急得不行,皇帝瞧見了,這便也跟婉兮給玉蕤她們使眼色一樣兒,皇帝也朝屈戌他們一班人眨眨眼,搖搖頭。
既然皇上和貴妃兩位主子都這樣兒,那一班外人便也只能忍住。
小十五自己站了好一會子,見額娘還是沒有動靜兒,他身上的疼已是慢慢兒緩過來了,這會子就剩下心上的委屈了。
三歲大的圓子這便有些惱羞成怒了,一時不知如何發泄才好,這便使勁兒跺腳。
他腳上穿著冰鞋呢,這一跺腳,那冰刀在冰面上都跺出冰碴兒來。細碎的冰碴兒如雪沫子一般,隨著風一起,便揚起在了半空裡。他個兒又矮,這便都順勢就吹進他眼睛裡去了。
冰碴兒入眼,又冰又扎,小十五這便終於順勢放聲大哭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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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聽孩子哭,婉兮的心自也揪了起來。只是婉兮暫且不動聲色。
婉兮面上便看似依舊還是淡然,且瞧不出半點子要回應的意思去,玉蕤和玉蟬她們卻都已經心疼得不行,挨個兒都朝婉兮求情地直遞眼神兒。
婉兮心下明鏡兒似的,朝她們都眯了眯眼。
孩子的哭聲是為了呼喚母親,她心下自是想立即轉身奔過去抱著了他去……可是這會子他卻是在發脾氣的時候兒,倘若她這時候兒便立即反應,叫他滿足了心願去,那便反倒會給他留下不好的印象去——他幼小的心裡難免會以為,從此之後只要遇到困難和挫折,就盡管可以發脾氣、大哭,總歸額娘會應聲而來,給他想要的懷抱和撫慰。
若這樣的話,那他這就本來天生是皇子的,將來怕就更驕縱了;且心會變得色厲內荏,善於發脾氣,而弱於面對挫折,更會將責任都從自己身上推了開去。
故此婉兮還是決定,她應該回應孩子,卻不能立時回應。她得故意延遲一會兒,叫孩子知道這時候的大哭大鬧,並不能總能得來她的撫慰。
——她耐心地等,等他哭聲變小,等他自己先冷靜下來些兒。
小孩兒啊,“三歲看老”。雖說這會子還年幼呢,可是已經三生日了,是時候、眼前也正好是個好機會,該給他立規矩、叫他明白最基本的是非曲直去。
婉兮這邊廂“狠心”著,皇帝那邊兒卻先沉不住氣了。還沒等婉兮扭身兒服軟呢,皇帝已是先走到了小十五面前兒,蹲下,伸手圈住了小十五。
“……這是怎麽了,摔疼了麽?告訴汗阿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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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步之外,婉兮聽見了,心下這個連串兒地歎氣。
不過……還是甜啊。
小十五得了阿瑪的關切,這便終於得了倚仗,回身便一頭扎進了皇帝的懷裡,小胖胳膊抱住了皇帝的脖頸,這便委委屈屈地哭了。
只是這會子已經不是初始之時的放聲大哭,婉兮的冷靜叫小十五自己也平靜下來不少,故此只是將小腦袋窩在皇帝頸窩裡,委委屈屈地哽咽罷了。
皇帝輕輕拍著小十五的背,掌心溫厚,沿著他小小的後脖頸,一路拍到後腰眼兒。這跟“拍嗝兒”的道理一樣兒,是暗中幫孩子順氣,別叫他戧風地哭,再給哭逆了氣兒去。
小十五得了父親的關切,哭歸哭,終於好多了。他摟著皇帝的脖子哽咽著道,“……回汗阿瑪,兒子不是摔疼了,兒子是——迷眼睛了!”
“哦。”皇帝聽懂了小孩兒的心情,同情地點頭。
其實他跪下來的刹那,早已經先用指頭肚兒瞧瞧拈起了地上的冰碴兒,確定了那冰碴兒的粗細,確定便是進了孩子的眼睛,也不至於給磨壞了,這才放心地跟小十五說話兒。
終究小孩兒力道小,便是使勁兒跺腳,也跺不下來多少冰渣兒。便是有些隨風能飛揚起來的,必定也都是細碎的,這便進了眼睛就化開了。
“原來是迷眼睛了呀~~所以圓子的眼睛裡才淌眼淚了,這才不是哭,是那雪沫子化成水兒了,是不是?”
小十五聽得頗為受用,憑他自己可想不出這麽好的解釋來,這便狠勁點頭,“是!!!”
皇帝垂首,竭力忍住了笑去。
“那雪沫子又是哪兒來的呀?來,給阿瑪瞧瞧……”
皇帝說著,故作不知地垂眸向下,盯住小十五的腳下。
小十五這便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是……我跺的。”
皇帝非但沒揶揄,反倒驚喜地兩眼放光,“圓子跺的?哎喲,咱們家圓子,可了不得了!”
憑小十五三歲大的小腦袋瓜兒,哪兒跟得上他爹那腦筋的趟兒啊,這便瞪圓了烏黑烏黑的小眼睛,愣愣地望住皇帝。
“兒子……怎了不得啦?”
皇帝紅唇輕勾,“你自己瞧瞧,你這可是站在冰上呐!你腳上穿的可不是平底兒的靴子,你穿的是冰鞋,鞋底子下頭可是冰刀啊!你要是跺腳,至少得有一腳離地兒吧?”
“這冰上多滑啊,穿著冰鞋多不容易站穩當啊,就更別說腳能離地兒了!可是咱們圓子不但站穩當了,而且一隻腳還就離開地兒了,都能跺出雪沫子來了!”皇帝說著扭頭瞪著高雲從他們,“你們說,十五阿哥這是不是可了不得了?”
皇上都說了,旁邊這一起子人,自是迭聲都說“了不起,十五阿哥真是太了不起了!”
婉兮在畔聽著,都尷尬得想找片雲彩躲躲……
皇帝卻說得情真意切,小十五盯著他阿瑪看,他阿瑪那再實誠不過的神情,終於將小十五逗得不委屈了,反倒是一張小臉兒興奮得通紅通紅的。
雖說是小孩兒,可是最基本的邏輯還是有的,於是小十五高興了一會子之後,還是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去,“可是我還是摔了……”
皇帝便笑,輕輕拍了拍小十五的小肩膀兒,“摔了又怕什麽,只要自己還能爬起來,那就依舊還是巴圖魯!”
皇帝眼珠兒灼亮,在這冬日雪景的映襯下,更是黑得攝人心魄。
“當爺們兒的,這一輩子誰沒摔倒過?這世上啊,壓根兒就沒誰永遠一帆風順。誰都栽倒過,只不過區別是,有人就算也怕疼,也掉過眼淚疙瘩,可是自己還是能爬起來,明白自己為什麽摔的,下次盡量再不摔了就是;可是有些人啊,就被那疼給嚇壞了,再也沒勁兒爬起來,又怕計算爬起來,接下來還是再摔……”
小十五歪著小腦袋想了想,似懂非懂,卻還是篤定地點了頭。
皇帝欣慰而笑,“便是怕了,也還有兩條路可走。或者是乾脆就放下了,譬如這走冰容易摔跤,那咱們從此不玩兒了不成麽?走冰又不是走路,便是不玩兒了,也沒什麽大不了的去。甚或便是被旁人笑話幾聲‘膽兒小’,又能怎麽著,能掉二兩肉去不成?”
“還有另外一條路,那就是跟你卯上了。不是摔過一回了麽,有多疼心下已是有數兒,更得叫這一個跟頭別白摔了,我非得把它給學會了不可!這就是冰上,人人上來都得摔,誰不摔幾個跟頭,哪兒能學會走冰啊?想要學得好,就得摔幾下兒,摔著摔著,你就不再怕這冰,就能學會了。”
婉兮在畔聽著,心下湧起脈脈的暖意。
她懂了,皇上這不是只顧著心疼孩子,實則也是跟她的想法兒一樣,是借著這個事兒,要給小十五上一堂三周歲的課呢。
婉兮便也放下心來,默默聽著。
可是皇帝卻沒直接教給小十五該選哪一條路,皇帝隻伸手牽住小十五的小手兒,說聲,“走,阿瑪先帶去看個景兒。”
小十五乖乖跟著皇帝走,一時間仿佛也忘了自己腚墩兒的疼,自己一步一步在冰上滑著走,倒也越發從容自如了些。
婉兮跟玉蕤對了個眼神兒,這便也都趕緊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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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蕤這才放下了心,親自扶著婉兮在冰上走,一邊兒含笑輕聲道,“姐你瞧,皇上竟沒有抱起咱們十五阿哥了,還只是手領著手兒地在冰上,叫十五阿哥自己滑著走。”
婉兮含笑點頭,“這便是皇上的聖明之處。小十五剛摔倒過,這會兒疼還沒散呢。若皇上給抱起來走了,那他便會對這冰生出恐懼之感來,下回再上冰,說不定還得先害怕一陣子。”
“可是皇上卻在小十五摔倒之後,立即叫他繼續滑,隻給小十五一隻手來倚仗著,端的還是要靠小十五自己一步一步地忘卻了對摔倒的恐懼去。”
玉蕤輕歎而笑,“皇上最開始奔過來那會子,我這心下都忍不住以為皇上是溺寵了去……終究皇上年歲大了,咱們十五阿哥是他的老來得子,這便比姐你更心疼些。”
婉兮便也笑了,“就連我自己,何嘗不是也這樣以為來著?我還想著怎麽上前去攔住皇上,別叫他慣壞了小十五去。可現在你瞧,都是咱們想多了。終究皇上就是皇上,他的心思之深、之高,又哪兒是咱們能比得上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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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走到五龍亭去。
五龍亭,顧名思義,便是無座亭子。
五座亭子錯落有致,中間的亭子為首,規製最高;其余四座宛若兩翼,分左右依次向後。
五座亭子以漢白玉曲橋相連,遠遠望去,宛若遊龍伏在水面之上。
中間那座為首的亭子,名為“龍澤亭”,屋頂為重簷攢尖頂,下方上圓,寓意“天圓地方”,象征著皇帝的權力至高無上。
左邊兩亭名為“澄祥”、“滋香”,澄祥亭為重簷,滋香亭為單簷;右邊兩亭名為“誦瑞”、“浮翠”,形製與左邊對稱。
五亭皆為綠琉璃瓦頂,黃瓦剪邊,簷下梁枋施小點金旋子彩畫,絢麗多彩,金碧輝煌。龍澤、滋香、浮翠三亭石岸下有單孔石橋一座,通向北岸,每座亭正面簷下各懸華帶匾一方。
皇帝抱著小十五直接走入“龍澤亭”去。
婉兮與玉蕤含笑對視一眼,便走入“澄祥”亭去,不遠不近地望住皇帝和小十五。
這會子有了皇上作陪,小十五已是安靜下來。婉兮也不想打擾父子相處,她更願意留這樣一步距離,由著他們兩父子單獨親近去。
絢麗的亭台,與這冬日裡的冰雪,正形成鮮明的反差。立在這錦繡色裡望眼前冰清雪白,格外有一種心境曠達之感。而身畔一步之遙,便是她今生今世、在這人間紅塵裡的幸福。婉兮不由得深深吸一口氣,雖立身冬日,心下卻有暖陽融融。
見皇帝站定,外頭冰上忽然一聲巴掌,北海之上遠遠近近如潮水一般,忽然湧進千百人來!
冰上立時如開滿絢麗的花兒。
婉兮不由得驚呼,“……這豈不是‘大閱冰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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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從乾隆朝起,走冰被定為“國俗”,故此不是單純的“嬉戲”、表演,而是八旗官兵必備的作戰技能。
故此每年冬天,便如尋常閱兵一般,皇帝也會對八旗官兵的走冰技能,進行一次大檢閱。相對於常規檢閱弓馬騎射的閱兵,“大閱兵鞋”就相當於冬季閱兵,檢閱的是官兵的冰雪技能。
從十月前後,西苑三海(南海、中海、北海)的水面結凍了,視何處冰層最堅,便在何處令八旗官兵操練走冰。
為此,朝廷專設“冰鞋營”,有“冰鞋大臣”專司此職。訓練與“大閱冰鞋”大典所需的經費、設施、賞銀等都由內務府提供,這便是皇家的內帑了,不必動用前朝公中的銀兩。
每年十月谘八旗及前鋒統領、護軍統領等處,每旗照定數各挑選善走冰者200名,內務府預備冰鞋、行頭、弓箭、球架等項。
“前鋒”說的便是健銳營,健銳營聽似“一個營”,實則卻也是依照八旗旗份,分為左右兩翼。左翼為鑲黃、正白、鑲白、正藍四旗,右翼為正黃、正紅、鑲紅、鑲藍四旗。
十月間,“冰鞋營”便是在健銳營、護軍營中,每個旗份各選二百人,合並一處,這便有近兩千人參與大閱兵。(是閱兵,便是也有表演的性質,卻絕不可能出現個嬪妃啥的在兩千多官兵面前‘冰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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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此盛景,玉蕤便也笑了,“是‘大閱兵鞋’,只是還在十月裡,這便還不是正式的大閱,還只是操練。”
婉兮便也含笑點頭,“可不,往年正式的大閱都是在十二月,正好兒與過年的喜慶合並一處。咱們便是每年都能得見,可是這操練的場面,卻還是第一回見。”
婉兮側眸望向龍澤亭,“……那小十五,就更是第一回見了。”
玉蕤秀眉微蹙,“那皇上為何不等到十二月間,再帶咱們十五阿哥去看正式的大閱,卻忽然今兒來看操練?”
婉兮略微想了想,便也已是垂眸淺笑。
“因為,十二月間的大閱,那都是官兵經過了幾個月的操練,所有的身法、隊列都演習純熟了,到時候兒在皇上、皇太后、宗室王公和大臣們面前,不出半點兒錯漏的時候兒;那便更像是一場表演,只有完美和精彩了。”
“而此時的操練期間,這十月裡冰才凍硬不久,官兵們就是上冰操練,日子也才沒多少。故此便技藝尚且還都有些生疏,便是健銳營、護軍營裡挑選出的健武之人,也難免乍然上冰依舊有手忙腳亂的。”
婉兮說著,遠處的隊列裡,果然就已經有摔得人仰馬翻的。
婉兮便笑了,“你瞧……皇上他啊,便就是要叫小十五去看這時候兒最真實的情形去呢!”
玉蕤微微側目,隨即便也懂了,與婉兮一同,轉眸望向皇帝與小十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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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澤亭中,皇帝彎腰指著那人叢中的人仰馬翻,柔聲道,“圓子你看,他們都是大人,都是咱們八旗官兵裡的佼佼者,可是上了冰來,也還都會摔倒。”
小十五在亭子上,手扶著欄杆,踮起腳尖兒使勁看著。
終於,他微微笑起來,釋懷地點頭。
皇帝也不多說,隻叫小十五自己看,那些摔倒的士兵個個兒身手利落地爬起來,不多時之後,已然如冰上的飛燕,身影在冰面上輕盈而過,更是使出大蠍子、金雞獨立、哪吒鬧海、雙飛燕、千觔墜等姿態,其余則更有射箭、爬竿、翻杠子、飛叉、耍刀、使棒、弄幡等,並在竿上、杠上、肩上、臂上表演倒立或扯旗等動作。
但凡在陸地上能使出來的把式,這些官兵們竟然全都在冰上、踩著薄薄的刀刃,竟一樣兒不差地全都能給使出來!
小十五看得目瞪口呆,指著那邊兒著急地道,“他們都卡了,怎麽還能這麽厲害!”
皇帝欣慰點頭,掌心溫厚地撫住小十五的肩頭,“你都親眼瞧見了……圓子啊,告訴阿瑪,你覺著他們為何能這麽厲害?”
小十五雙頰一紅,想起了阿瑪之前說過的那席話,他不好意思地垂下頭去,伸手揪住皇帝的袖口,輕聲道,“……因為,他們都如阿瑪所說,摔倒了也不怕,自己爬起來。爬起來繼續琢磨,這便終究打贏了這冰去!”
皇帝展眉大笑,將小十五一把緊緊抱進懷裡。
“對!就是這樣兒!”
小十五伏在皇帝的懷裡,卻還是回頭,一雙眼定定望住那冰面兒,忽地大聲道,“阿瑪,我也還要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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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側的“澄瑞”亭上,因為攏音,婉兮也同樣清清楚楚聽見了小十五的話去。
婉兮兩眼登時迷蒙了。
她忙深吸幾口氣,垂下頭去,不想叫自己紅了眼圈兒的模樣被玉蕤她們給看了去。
可是心下,同樣是仿佛有一輪朝陽就要噴薄而出般地,歡喜難禁啊。
“三歲看老”,這不僅是說旁人去看小十五這個孩子;又何嘗不是說,小十五自己這一生,怕是也永遠不會忘記自己三周歲這個月裡發生的這樣一件事兒去呢?
這得益,將是終生銘記,且受用不盡。
皇帝親自替小十五將腳上的冰鞋給緊了又緊,撒開手任憑小十五又上冰去了。
遠遠望著那小孩兒雖說還是有些不穩當,卻是如蹣跚學步一般地堅定、近乎於執拗一般地不屈不撓地向前滑去……婉兮抬眸遙遙望住皇帝,真想就這麽不顧眾人的注目,這就奔到他身邊兒,在他臉上親個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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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不是婉兮的凝眸太過有力,還是皇帝心有靈犀也轉眸過來,總之,兩人的目光還是在兩個亭子之間的空間,叮當相撞。
皇帝便笑了,自己踱步而來。
婉兮佩服得五體投地,真心誠意給皇帝行了個深蹲大禮去。
皇帝含笑扶起婉兮,在她起身之間,他的唇幾乎擦過她耳際,柔聲道,“……咱們的孩兒,果然最合爺的心意。”
婉兮心下明了,也不便大聲,這便低低垂首悄然含笑,“他都是爺從小一言一行親自教出來的,何止相貌最像爺,便是舉手投足便都是從爺的這個模子裡刻出來的。奴才啊就隻貢獻了一個肚皮,旁的,他便都隻像足了爺一個人兒去。”
皇帝輕啐一聲兒,“哎喲,膳房開夥了不成?怎麽這麽遠都能飄來醋味兒?”
玉蕤在畔聽著,不由得調皮道,“膳房可遠,不過內務府的‘酒醋房’卻離這邊不遠……皇上啊,必定是聞見那邊兒的味兒了。”
婉兮又羞又惱,抓過玉蕤來推向皇帝,“爺快收了這壞心眼兒的妮子走吧!奴才若是拈酸了,也只能是拈她的,哪兒能拈自己兒子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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