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城的腦子裡，一下子閃過的，就是這樣一句話。

  誰說機器人沒有感情？

  在顧結者的心裡，又何嘗不是這樣。

  經歷了那麽多的事，在他短短被製造出來的這些時間裡，經歷了那麽多的事情，他也在慢慢的變化，也在感受著這個多變的世界，也在努力地學做一個真正的人。

  而一個真正的人，一定是有血有肉有感情的，其中，有感情最為重要。

  葆貝替他創造了身體，表面上，他看起來就像是一個人，但是，沒有感情的他，就像是一個行屍走肉，也不過是一個像人的電腦，一串串數據組合起來的。

  可也是葆貝，讓他有了感情，讓他不再對這個世界那麽冷漠，他有了感情，也開始留戀這個世界。

  可是，他終究不是人，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離開。

  所以，在他離開之前，有些事情，他想盡自己的力量去做好。

  “不，你不止是一個機器人，你是葆貝的顧爹地，是溫溫的好朋友。”

  久久之後，傅城才是在後面回答，他深深地看著顧結者。

  說實話，他自己都是沒想到，在未來的這一天裡，他會對顧結者說上這樣一句話，他以為，自己是不屑機器人的。

  顧結者的臉上有一抹比較細微的訝異的表情。

  “謝謝，但我終究只是一個機器人。”

  顧結者唇角勾著一抹與傅城很相似的笑容，他對自己很是看得清楚。

  那種認知上的清楚，甚至超過了傅城，傅城都是不能確定自己到底是一個怎麽樣的人，可顧結者卻是不曾懷疑自己只是一個機器人而已。

  “我感謝葆貝將我製造出來，賦予了我我現在擁有的一切。”顧結者的聲音，低低緩緩而來，帶著一絲對這個世界的眷戀與歡喜，“我不再是一台機器，而盡可能的像一個人，可是，我終究不是人，我也做不了葆貝真正的父親，代替不了——你。”

  與顧結者冷幽無光的眼睛對上，傅城的心裡是有些不好意思的，更是有些難受。

  感到羞愧的是，他這個父親對葆貝做的事情，還沒有顧結者做的多，難受的是，他一個人，還不如一個機器人。

  “你錯過了葆貝的五年，我希望，葆貝的後面的幾個五年，你能好好陪伴在他的身邊，直到他成年，獨立，我希望你是一棵大樹，給予他寬闊的依靠。”

  顧結者的聲音，依舊是冷冷的，可傅城卻是從那聲音裡聽出了暖意。

  等他說完，傅城久久沒有回答，似是在思考何為大叔，又像是在想著，自己到底能不能做到。

  “我會做到，我會成為一個好父親，我會學著去做。”

  傅城望向顧結者，聲音沉重。

  以前，或許是因為有小顧的原因，他總想與溫溫有更多的單獨二人時間，而忽略了葆貝，從今天開始，他一定要做好一個父親，不能做一個混帳。

  “葆貝是聰明的，是敏感的，也是脆弱的，他出生的前面五年，沒有父親的陪伴，所以，表面再裝的多堅強，內心總是脆弱的，很容易被一句話，一個動作所傷害，所以，我希望你以後對他能多點耐心，不要急躁，小孩子總是希望能得到更多的愛的，哪怕是葆貝這個顯得聰明得好像早熟了的孩子。”

  顧結者的話，繼續說道。

  傅城認真地停著，沒有打斷他。

  “葆貝喜歡吃蝦，喜歡吃沒有骨頭的魚，因為溫溫說，他被魚刺卡到過骨頭，疼了一個禮拜，葆貝不喜歡吃香菜，還有，他最喜歡鋼鐵俠，這個你應該是知道的。”

  越是聽著顧結者的話，傅城的心裡就越是有一種奇怪的感覺。

  好像他要離開了一樣，如今，是在對他交代後事。

  “以後你還是會和我們在一起，說這些做什麽？”

  傅城的聲音，雖然依舊清冷，卻是柔軟了下來。

  顧結者暖心的話，比喬寒生的激將法都有效。

  此時，傅城心中的那些黑暗，都是一點點消散了，在他的心裡面，暖意與陽光，正在一點一點染著他。

  顧結者笑，嘴角的那笑，很自然，讓人真的能忘記他只是一個機器人，“天下無不散宴席，我總有離開的那一天。”

  “那麽，這句話，我同樣還給你。”傅城緊接著顧結者的這句話說道，“人在這個世界上，更脆弱，一場意外，一場事故，就能讓我離開，假如我比你先離開這個世界，我希望，你能代替我，好好得守護溫溫和葆貝。”

  顧結者一愣。

  他沒想過會有那樣的一天，他覺得，先離開的那個，一定是他。

  “好。”

  沒有理由拒絕，就算傅城沒有說這句話，他也依然會做到這一點。

  兩個男人說完這一段話，便是對視著，沒有再開口。

  很多東西，都是在不言之中。

  而傅城也將顧結者當做了一個真的人，一個真正的男人。

  ……

  翌日清晨，葆貝從睡夢中醒來，還有些迷糊的時候，看到床邊一個熟悉的人影，便是習慣性地翻了個身。

  “顧爹地，你就讓我再多睡一會兒，就一會兒，人家還不想起來。”

  昨晚上睡得太晚了，現在便是困得要命，葆貝現在就想多睡一會兒，一點也不想現在就睡。

  傅城聽到葆貝下意識地叫自己顧爹地的時候，心裡的醋壇子早就打翻了，雖然，他早就知道葆貝會這樣認為。

  看著他砸吧著嘴，還要賴床的可愛模樣，傅城沒有再叫他，而是坐在一邊，等著他清醒。

  葆貝如願以償地又睡了半個小時。

  然後，再次醒來。

  這一次醒來的時候，他便是清醒了很多了。

  醒來的時候，感覺自己好像忘記了什麽，翻了個身，扭頭一看，看到了在一邊低頭看著他的‘顧爹地’。

  “顧爹地，都幾點了，你怎麽不拉我起來？！對了，慕叔叔那邊有沒有媽咪什麽消息？奶奶在醫院裡怎麽樣了，沒有再繼續危險吧？”

  葆貝乖乖的，清醒過後，就自己爬起來，穿衣服，低著小腦袋，還不忘記關心顧溫溫和洛芳芳。

  “顧爹地？”

  ‘吱呀——’

  此時門開了。

  葆貝扭頭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