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不清，這一刻，她分不清。

  人有時候就是這樣的，感情能衝昏頭腦中的理智，將理智一點一點剝離成了碎片，到最後，轟然就是倒塌了。

  顧溫溫覺得，自己從來就不是一個很理智的人，她是一個感性的人，對於她來說，感情的東西，高過一切，所以，感情必然也是牽絆她一生的東西。

  這一點，顧溫溫很清楚，否則，她也不會從少女拾光開始，就是盯著一個傅城不撒手了。

  “什麽？”

  顧溫溫的那一聲呢喃，好像除了她自己以外，顧結者並沒有聽到，他抬頭看著她，人依然是坐在秋千椅上，看起來，非常的閑適，閑適地不像是一個機器人該有的神態。

  可是，機器人又該到底是怎麽樣的呢，真正的人又該是怎麽樣的呢？

  顧溫溫不懂了。

  “你是誰？”

  顧溫溫低頭看著顧結者，眉眼間的神態很是認真，她的語氣也很是認真，她盯著顧結者，感覺自己現在的心情，真的是非常認真的，那種認真的感覺，讓她自己都嚴肅了起來。

  顧結者笑了，嘴角漾開的那抹笑，讓他的臉看起來更好看了，可這好看，是什麽樣的好看呢？

  很俊美，很迷人，五官都鮮活明亮了起來，眼睛了似有星光一樣在閃爍，又似乎夾雜著火焰。

  鮮活……

  這個詞語，好像不該是出現在形容一個機器人的。

  顧溫溫垂了視線，隨即，又是盯著他看，這一瞬，好像是有些不知道該怎麽說話。

  “我……”

  顧結者才開口，更是才說了一個我字，顧溫溫便像是好像要知道什麽了不得的事情一樣，猛地尖叫了一聲，“等等！”

  這尖利的聲音，幾乎是破音了，可也正是這道聲音，也泄露出了她此刻心裡面的緊張。

  她盯著顧結者看，看著他硬生生被自己打斷了話，嘴唇微啟，卻是沒有繼續說下去的樣子，心裡五味雜陳。

  她到底是懷疑什麽啊，這肯定就是顧結者啊！

  現在在自己面前的這個男人，肯定就是顧結者，而真正的傅城，已經被關入看守所的大牢了。

  這件事，不能有假，一定，必須是這樣。

  否則，那天晚上念叨著小雨衣的和她翻雲覆雨的人，又是誰？

  不能想，不敢想，和她有親密接觸的人一定就是傅城，所以，與自己從林城回來的那個男人就一定是傅城，而現再面前的這個男人，就一定是顧結者。

  顧溫溫的神色看起來更加清明起來，沒有半點的糊塗。

  再次看向顧結者的那道目光是澄亮的。

  “我知道了，你是顧結者，那個葆貝創造出來的無所不能的顧結者。”

  顧溫溫臉上掛著笑，眉眼彎彎的，卻又是非常認真，也非常地肯定。

  顧結者抬頭看著她，嘴角依舊是含著笑，他點了點頭，對於這件事沒有半點的懷疑和猶豫，“是啊，我是顧結者，那個葆貝創造出來的顧結者，只不過，我不是萬能的。”

  他在後面又是補充了一句，“機器人不是萬能的，說到底，只是一堆零件組成的機器，給予了人的樣子而已。”

  顧結者坦蕩蕩的，可說到這裡的時候，眼神裡依然有些悵惘和感慨，還有些失落。

  機器人是沒有自己真實的感情的，機器人所有的一切都是人賦予的，人拚湊了他們，又用代碼精密地編寫出了他們在什麽樣的情景下會說出什麽樣的話來，做出什麽樣的事情來，他們是沒有自主性的。

  若是機器人有了自主性，那麽，人，便不好控制住機器人了。

  那機器人就會被說成是被病毒感染了的，重新操控他們也是簡單，只需要初始化就恢復了。

  看，這就是機器人和人的不同，人無論如何，都不能回到初始化的狀態，人落地為人後，只有前進，不能後退。

  可，葆貝給顧結者編寫的程序又是有些不同，那自我升級系統，讓他可以發現無限可能，自我編寫代碼，自我解析自己當下該做的事情，該做的表情。

  顧溫溫看到了顧結者剛才眼神裡面閃過的那道眼神，她知道，顧結者心裡面，應該是渴望能夠成為真正的人，可是，怎麽可能，不可能，顧結者怎麽可能成為真的人。

  “小顧。”

  顧溫溫的心裡平靜了下來，她怎麽能分不清顧結者和傅城呢？所以她又坐了下來，坐在顧結者的身邊，轉頭看向他，輕聲出聲，“還沒有問過你，現在的日子，你開心麽？”

  她想來想去，不知道自己到底該問什麽話來，於是，到嘴邊的，就自然而然成了這句話。

  小顧已經成為了他們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員了，是家人，是得力助手，是顧爹地，是最好的陪伴。

  可是，正因為顧結者不是一個正常的人，沒有人問過現在的日子，他高興麽，他開心麽？

  葆貝的自我升級系統應該是很厲害的，現在，隨著這系統的越來越高級，那麽，顧結者應該是越來越有自己的主見了，也越來越有自己的主意了，所以，她才是覺得——

  覺得顧結者越來越像是一個真正的人，可要是真正的人的話，心裡肯定是會有喜怒哀樂的。

  顧結者一愣，臉上那一抹愣神的表情，顧溫溫看得清楚，皮膚之間的細微變化，她都是看在眼裡的。

  似乎沒想到有人會問自己這個問題，顧結者轉瞬回過神來之後，竟是靦腆一笑。

  “我的存在，不是為了自己開心而存在，我的存在，就是保護你和葆貝。”

  顧結者如此回答，低沉動人的聲音，是如此打動人。

  顧溫溫聽著，眼圈一下有些紅了，她重新抱住了顧結者的手臂，“要是沒有你，傅城也不在，我和葆貝該怎麽辦啊！”

  她由衷地感慨道。

  顧結者明顯是掠過了她的這個問題了，隨即，她又問，“你想去別的地方麽？你有什麽想做的事情麽？”

  她覺得，顧結者或許能活得更加自在些。

  顧結者一聽，眼神有些古怪，側臉看著顧溫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