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4:拿走了離婚協議書 “2010年2月15日--天氣-晴,心情-雨
昨天剛剛過了情人節,今天早上收拾好錦程後還懷揣延續的好心情去上班,可是回到家後,心情便陰了下來。
我其實不該到三樓的書房裡去,雖然我經常讓人打掃,恢復原樣,但我一直秉著‘有素質的人不能去翻看他人物品’的理念在裴家生活。
好奇心有時候可以助人成材,也可以讓人喪命,我的好奇心沒有那麽光豔和惡劣的結果,但是我的好奇心讓我開始有了妒忌,不平,陰暗,以及不快樂。
結婚前,我是見過白珊的,婚禮上也見過,我知道那是爺爺和家人口中的白珊,也知道白珊就是錦程的前未婚妻。
在我的概念裡,未婚妻未婚夫只是一個代號,沒有實則的意義,這個代號甚至還不如一個人的名字來得有力。
爺爺說過,末即終,未即無。
未婚本來就代表一種婚姻狀況,加一個“妻”字又能怎麽樣?
未婚妻就一定代表是未過門的妻子?既然是未過門的妻子,就算不得妻子。
若不然那麽多抱著以結婚為目的而談戀愛的男女,不是也跟未婚夫妻一個概念嗎?
我和啟陽在很小的時候,兩家人就訂了婚,他是我的前未婚夫,我是他的前未婚妻,僅此而已,這個代號於我和啟陽來說,根本沒有意義。
我以為白珊的存在也是如此。
可是我的好奇心終於擊碎了我的信心。
錦程始終會醒來。
可是我卻看到了書房裡的照片,白珊的小鳥依人和溫柔可人全都是因為擁著她的男人,照片後面會有日期以及攝於某處。
他們像所有情侶一樣會擁抱,親吻,會洋溢出一臉燦爛的幸福。
結果他們因為我,都碎了。
所以白珊才會那麽痛苦的暈倒在屬於我婚禮上。
一切都有了答案。
我是不是該說服自己坦然接受自己的身份?我是否該奉勸白珊一句,如果談戀愛就有用的話,要結婚證來幹嘛?
我是否比白珊更有資格?
我想,我有。
雖然我認為我有,但今天看到錦程和白珊過往種種親密照片,我的心情也好轉不了了。”
“2010年8月13日--天氣-晴(炎熱)
時隔半年,今天在給錦程做完全身按摩之後,給海城家裡打了電話。
以前知道自己會不爭氣會哭,所以千叮萬囑,不要找我。說到底,我還是太過自私,被嬌寵得不顧及他人感受的自私。
沒有預料之中的順利,電話剛剛撥出去還沒有響聲的時候,我就把電話掛了,明明有很多話想要說,那一瞬間又突然不知道說什麽好,掛了電話之後,我才發現除了哭,什麽也說不出口。
我想了三次,他們都想我,我應該愉快的打電話跟他們說,我安好。
每想一次,我都不能控制的哭出聲來,完全無法把處理公事的那種勁頭放在這件事上來。
我坐在三樓的樓梯上,三樓空蕩得只有我的帶著低泣音的回聲。
我想像小時候一樣,如果有同學推了我,我會誇大其辭的去找哥哥,將我的痛楚放大十倍去告狀,看著哥哥們得理不饒人的去給我報仇,我就在心裡竊笑,心想你們這些家夥,下次可別惹上我,有你們好看。
我回家後還會誇大其辭的告訴爺爺,我還難受,我還疼,爺爺便更加寵愛我,我要什麽,有什麽,爺爺會連著兩三天都拉著我問,摔著的地方還疼不疼。
那個時候,我覺得世界都在我腳下,世界都是我的。
可是現在,我覺得自己好渺小,什麽也無法左右。我知道家人疼愛我,卻不敢放大我的痛楚,不敢說出我的痛楚,我想縮小我的痛楚告訴他們,可想撥電話的時候我才知道,我對我的痛楚,只能隻字不提。
後來我拿著手機,捏著樓道護欄,打通家裡的電話。
我才說了一個“喂”字,爺爺蒼老顫抖的聲音就傳了過來,他悲傷而激動的哭出了聲,“小五,爺爺想你了啊,你好不好,有沒有瘦啊,你想不想爺爺啊,爺爺昨天晚上就夢見你了,你就給爺爺打電話了,小五啊,爺爺……爺爺都夢了你半年了,你今天才打電話給爺爺。”
我為錦程難過的時候,會關上門,拉著他的手,伏在他的手背上,哪怕是低聲,我哭得也還算暢快。至少我不用擔心我的呼吸被人聽見。
可是今天,爺爺在電話裡哭著說想我的時候,我連氣也不敢出了,窒息啊,原來是這樣的感覺,我再也不敢跟爺爺說“我疼,我委屈,我想要什麽。”
指甲掐進肉裡的忍耐,壓抑又艱難,我用很快的速度,簡單的說,“想爺爺了,也想哥哥了,我有空會打電話回去,你們別打電話給我,我好忙,我很好,沒事多看看錦程控股的網站,現在是我在管理公司,您的孫女現在可厲害呢。掛了。”
一長段話,我連氣也沒喘,說完不等爺爺開口便掛了電話。
我知道我對不起他,他真的很愛我,可是我怕他聽到我的哭聲,會更難過。
所以我只能把我想說的話,寫在日記裡,像在給爺爺打電話一樣。
其實這些日子,我並不是天天都過得開心,我只有在聽到錦程健康的心跳聲的時候,才會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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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年11月7日-天氣-多雲
查了錦程控股的業績房地產佔了很大一部分,但經過將近十個月的努力,我還是決定放棄房地產行業。
做女人不難,但做女強人卻很難,我實在做不到對那種色迷心竅卻素質低下的男人討好媚笑,更做不到為了拿標便拉低自己的底線。
我會盡快想辦法做其他產業彌補從房地產退出所帶來的損失,雖然難。
如果錦程醒來了,他也一定會明白我的做法。”
裴錦程眼睫還潮著,此時苦澀一笑,抬腕看了表,把日記本合上,放進盒子裡後,又拿起最後一本。
直接翻了最後一頁,後面是空白的,紙張在指腹下奔跑,很多新的紙張沒有筆跡。
於是他又隨手往前翻到中間,打開---
"2012年4月4日-天氣--晴-時間:晨會結束
這是我第一次在白天寫日記,因為家裡已經沒有我的容身之所,我懷著滿心的歡喜迎接他的醒來,這一千多個日夜,我像照顧孩子一樣照顧著他,可他卻不能接受我。
我以為當他睜開眼睛的第一眼,他會眉眼溫柔彎起,喊我一聲,“阿璿。”
昨天他醒來後,沒有對我溫柔含笑,他比三年前更凶了,更冷酷的朝我吼,問我是誰,讓我滾。
我想我應該對他好一些,我想,錯的人是我,他不對我笑,我應該對他笑。
我今天有點害怕下班了,我是不是應該給他買一份禮物?可是他喜歡什麽?
白珊一定知道,我真不是個合格的妻子,照顧他這麽久,也沒有去打聽過他喜歡什麽。
可是今天是愚人節,我若送他禮物,他是否會誤會我?”
....
最後一篇日記上,沒有日期,開頭沒有,落尾也沒有日期。
“他終於不需要我了,一點也不需要我了,我以前以為他不需要我的時候,我應該快樂,可如今呢,他不需要我,我自然是高興的,可是跟快樂沒有一點關系。
白珊的闖入,打破了我所有建造在肥皂泡泡裡童話世界。
不是說夫妻沒有隔夜仇嗎?不是說床頭打架床尾合嗎?我以為我們之間終有一天會在一起。
我也知道我沒有什麽資格反對,可我就是不甘心。
當他把鑰匙扎進我血肉裡的時候,我就在想,他發泄過了,心裡的憤恨就會少一些,日子還是可以過下去的。
他始終是我的心血,我始終認為他的蘇醒是我的心血,雖然他是因為我才陷入深度昏迷的。
他是我養護的樹苗,每一天都不敢有半點怠慢,有時候我甚至發現,我並非用水用陽光在澆灌我的樹苗,我在我的心口挖了一個洞,我天天都用我的心頭血在喂養他。
現在想來,我如此付出心血,並非沒有一點私心,我私心裡都惦記著他快點醒過來,快點長成大樹,等他成了大樹,我便可以偷懶,讓他的根系自己去吸取營養,我再也不用給他挑水,給他捉蟲。我還可以懶懶的躺在他的樹蔭下,乘涼。
可是我錯了,如今樹苗成了樹,但卻要為別人遮風擋雨。
我真的成了多余的那一個。
我想過去問他們,憑什麽啊,憑什麽到最後樹蔭下的人不是我?
可是我沒有,因為我是始作甬者。
我以後再也不會寫日記了……
原來不被需要的感覺就是這樣,好象更孤獨了,是不是一種絕望的孤獨……”
裴錦程深深的呼吸好幾次後,才把日記本合起來,整齊的裝好,蓋上盒子,系好彩帶,把該鎖的櫃子鎖好,又把地上掉落的抽屜和文件都揀起來,裝好。
他離開的時候,拿走了去年申璿留下的離婚協議書……